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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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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城的一处小巷内,披头散发的身影站在那里,全身布满了血污,那布条状的衣物稍稍遮掩了些许轮廓,让人一眼望过去的时候,有些看不清端倪的样子。

    但是几人之间相互交往这么多年,褚良三人与严誉自然是十分熟悉的,因此细细打量之后,顿时露出了吃惊的模样。

    “严誉?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阮玉捂嘴惊呼道。

    倒是褚良稍稍有些疑惑,或许是在太和宫的一些经历,他并没有贸然的走过去,甚至挡在了阮玉和燕斟身前,神色也微微的有些戒备了起来。

    因为现在的严誉不光气质大变,就连那看过来的目光,也微微变得冷漠了起来,这种眼神很陌生,却充满杀气,有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在往日的那些岁月里,褚良并非第一次见到这种气息,但是以往遇到的那些生灵,不是穷凶极恶的魔道妖人,就是血债滔天的恐怖大妖,一个出身剑斋的严誉,怎么也不会和那些家伙扯上什么关系,因此看到严誉现在这个样子,褚良第一时间朝着周遭望了过去。

    但这个时候,阮玉却并没有察觉到这种异常,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在看到严誉衣衫褴褛的模样,她还以为对方在外面遭遇了什么厮杀,因此毫无顾及的就冲了出去,嘴里还说着“你怎么了”之类的话。

    褚良伸手挡住了她,在尚未察觉到周围是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然不愿她接触一些未知的风险,或许是他未曾将事情表述明白,亦或许是对他的不解风情耿耿于怀,总之,阮玉偏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冷着俏脸怒道︰“让开——”

    “阮玉……”褚良深吸了口气,然后微微的摇了摇头︰“我不能让。他……”

    “褚良!”阮玉红唇轻启,伸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与严师兄的事情,似乎和没有什么关系吧?”伸手捋了捋秀发,她看着褚良,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

    褚良听了这话,微微有些愣了片刻,然后有些错愕的看着她︰“你……”他抿了抿唇,微微的张开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见到他这副样子,阮玉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她微微抬起头,似乎也是想要说什么话,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未曾说出来。

    微微站在那里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褚良的身子推开,然后走到严誉面前︰“严师兄,你……”

    她原本是打算寒暄一番的,但是走到近前的时候,她已经察觉到了严誉的异样,不光是看到了那双泛红的眼眸的缘故,还因为她听到了野兽般的低吼,从严誉口中传递出来,透过那披散的头发,她分明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口腔不断的滴溅着猩红的血,那鲜血顺着发丝不断的流淌下来,染红了严誉胸前的衣襟。

    这种异常的情况,让阮玉微微一怔,瞳孔也变得收缩了起来。

    但是她与严誉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些,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那严誉已经伸出了一只手,然后微微一错,蓄力,挥出……

    “噗嗤”一声,仿佛筷子插进西瓜里的声音,有些红色液体飞溅而出,喷薄到了严誉的脸上。

    血红色的液体浸湿了遮掩的头发,也让他的模样,变得更加狰狞了起来。

    阮玉只觉得心口一痛,微微低下头,却看到胸口之上插着一只泛黑的小臂,那仿佛被灼烧过的小臂已经看不到手掌了,只露出了手臂的部分,她微微的恍惚了下,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意识在顷刻间变得模糊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她才明白,那只手,似乎已经穿透了她的胸腔……

    眨眼出现的变故,让不远处的两人微微愣了下,直到阮玉背后洁白的衣衫透过一片殷红的时候,这两人才微微反应了过来。

    “阮玉……”褚良瞪大了眼睛,大声叫了一声︰“阮玉——”

    “噗嗤”一声,严誉抽回手臂,那阮玉的身上,有大片的鲜血喷涌了出来,几乎在眨眼间就染红了严誉的身躯,也飞溅到了周遭的地面上。

    浸满鲜血的手指放在嘴边微微舔了一下,看到不远处那两道身影冲了过来,严誉裂开嘴,发出了一阵阴森的怪笑声……

    下一刻,“轰——”的一下,如钢铁一般的手臂猛地挥出,砸在了阮玉的脑袋上,她整个脑袋微微一震,携带着纤细的身影横飞了出去。

    那奔行过来的两人脚步一顿,仓促之下突然收力,伴随着劲风迎面而来,三人撞成一团,跌进了大门之内。

    一阵桌椅被撞翻的声音传递出来,随后就是“阮玉”“表姐”的呼叫声。

    严誉站在门外,一边大步走了过来,一边嚼动着嘴内,那血肉模糊的舌。

    但是脚步跨越门槛的时候,那门上挂着的一截苇索突然金光大盛,犹如一条飞快的游蛇一般,朝着严誉缠了过来。

    严誉嘴里滴着血,混合在血肉模糊的舌,一边快速退后,一边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嚎叫声︰“啊……吼……啊……吼……”

    手臂迅猛的挥舞了过来,砸真空发出了剧烈的爆鸣声,但是那苇索灵活多变,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将那严誉困了起来。

    泛着金光的苇索勒住了严誉,它滚躺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声。

    另一旁,从桌椅碎片中起身的两人微微抱起了阮玉,那阮玉仿佛柔弱无骨一般,整个身子都变得稍稍的扭曲了起来。

    “阮玉……”

    “表姐……”

    两人一边手忙脚乱的将她放下来,一边略显无措的呼喊着她的名字,褚良轻轻的将她的头放在地上,手掌抽出来的时候,已经沾满了猩红的血……

    “阮……阮玉……”颤抖的叫了一声,褚良睁大了眼睛,那略显高大的身躯,仿佛在下一刻变得伛偻了起来。

    “表姐她……她怎么了?”燕斟茫然的看着他,那泛白的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

    “哇——”

    躺在那里的阮玉瞪着空洞的眸子,嘴巴张开,如水井般一顿一顿的冒着猩红的血,那血喷溅到了她的脸上,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鲜血染红了耳畔的根部,也染红了素洁的颈脖,让阮玉的全身都变得抽搐了起来。

    或许这种抽搐牵引了胸前的伤口,那鲜血仿佛喷泉一样从前胸冒出来。

    褚良颤抖的咬着牙,将袍子的下摆撕掉,团成一团后按在了阮玉的胸口上,另一只手抵在了她的后心,不断的输送着体内的道力。

    “表姐……褚师兄!”

    燕斟的语调带着哭腔,一会儿看着阮玉,一会儿看着褚良,仿佛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哪怕当日在黄泉路上遭遇变故,他也未曾像现在这样迷茫过。

    那褚良虽然有些心慌意乱,但毕竟见过一些世面,因此,他强压制住内心的慌乱情绪,微微深吸了口气,然后看着他说︰“去看着外面那个怪物,这里有我。”

    “哦哦!”

    慌忙的站起来,燕斟眸子通红,瞥了一眼门外︰“严誉——”他咬牙切齿的叫着,那褚良闭着眼睛,却突然微微的皱了皱眉。

    “燕斟——”他睁开眼睛,冲着即将冲出的燕斟嘱咐道︰“小心点,现在的它,已经不是曾经的严誉了——”

    不知道燕斟是否听到,那身影已经飞快的冲了出去,不久之后,大门外面就传来了燕斟咬牙切齿的怒吼声,以及拳脚相加、撞击在肉身上的声音。

    褚良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他看着面色苍白的阮玉,心如刀绞的闭上了眸子。

    “阮玉……”他低声呢喃,却忍不住鼻子一酸。

    或许是输送的道力微微起了作用,过了一阵,褚良感受到她的手指稍稍动了动,那空洞的眼眸,也微微眨了下。

    “阮玉——”

    褚良微微一愣,又轻轻的叫了一声。

    那阮玉稍稍张开嘴,吃力的蠕动了两下,褚良俯下身子,将耳朵贴了上去,那传来的声音虚弱而又模糊不清,但是落到他的耳中,却犹如钢针扎心一般的刺痛……

    作为太和宫的神将,褚良能被委以重任来到九幽,自然不是一个愚笨之人,而阮玉对他的心思,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只是,哪怕他明知道阮玉对他的心思,却只能装傻,故意逃避这些。

    或许他明白,他和阮玉之间,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

    因为他们两人之间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仇怨。

    事实上,在未接触修行之前,褚良原本只是一个农家子弟。

    十二岁那年,有两个修士发生了争斗,那争斗造成的余波毁掉了他生活的那个村落,包括他的父母、兄弟、还要那尚在襁褓的妹妹,都死在了这次交手的余波之下,只有他贪玩跑去后山,才逃过了一劫。

    见到曾经那熟悉的村落变成了一片废墟,年仅十二岁的他对天发誓,要帮所有亲人讨回一个公道,为此,他像戏文中主角一样,开始他筹谋已久的复仇之路。

    只是,想要报仇雪恨,这种东西自然不会太简单,在这个过程中,他遇到了很多超出想象之外的事情,但是无论遇到多大困难,他最后都会像戏文里的主角一样逢凶化吉,最后成功的寻到了真凶。

    可惜的是,那害死他家人的凶手,除了那个在争斗中已经死掉的人,剩下的那一个,却是一个很厉害的修行者,在双方之间犹如天堑般的巨大鸿沟下,他想要帮家人报仇,自然是没有太大希望的。

    这个时候,那个仇人所在的门派,竟然广开山门大肆收徒了起来,他当时就想到了戏文中那些忍辱负重的故事,当即头脑一热,去尝试着拜入对方的山门,而像他这种莽撞的行径,竟然也成功的进入山门,还拜入了那仇人的门下,成为了对方的亲传弟子。

    在对方的言传身教下,他的道法不仅快速入门,而且突飞猛进,很快就成为了门内的中流砥柱。

    直到有一天,他自觉道法大成,已经有能力去挑战那个仇人了,所以在那一夜,他做了一番伪装,潜入对方的居所,与对方大打出手了起来。

    那一战,是他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战,那怕对方早已经垂老已矣,不复当年的盛况,却依然让他觉得狠吃力,最后,他靠着气血充沛年轻气盛,最终重伤了仇敌,自身也是一副伤痕累累的样子,逃出了那仇人的居所。

    那仇敌遭遇这种变故之后,却并没有声张,只是身子每况愈下,最后气血衰败,死于病榻之上。

    在大仇得报之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达成目的之后的空虚感,竟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那个时候,他有些浑浑噩噩,终日心神不定,但是仇人之女,却以为他是在为她父亲伤心,反而经常来劝戒他。

    直到这个时候,他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那仇人之女似乎对他暗生情愫了。

    而双方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显然是横在两者之间巨大鸿沟。

    在明白了这个问题之后,他果断的脱离那个门派,加入了太和宫,除了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之外,也是想逃避一些东西。

    比如阮玉,比如剑斋!

    那血海深仇的之人,自然就是阮玉之父,也是他与燕斟、严誉的师父。

    而后,他进入太和宫后,极少与剑斋往来,但每当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总是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在细细的思索回忆之后,他大概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后来,动用太和宫的一些情报来印证,也证实了他的一些猜测,而这种猜测,让他对剑斋,对阮玉之父,更是有些情绪复杂了起来。

    事实表明,他并非是戏文里的主角,也不会像那些主角一样逢凶化吉,自然也不会巧合的赶上剑斋的收徒大典,也不会被那仇人看上,更不可能在对方道行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轻易重伤对方,最后逃之夭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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