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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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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剑男子与年轻女子相继落座。

    负剑男子在林弃对面坐下后,既未动筷,也不动杯,只是揖礼道:“方才多谢公子为我二人解围了,只是我和师妹这污手垢面的,若是与公子共食,只怕会污了这一桌好菜,倒人胃口,所以,只能多谢公子美意了,若公子有什么想问的,直说便是。”

    虽然他已口渴到嗓音沙哑,但手掌却丝毫未入饭桌内,揖礼时也是尽量避开,神情坚毅平静,似是未看到桌面上的佳肴和茶水一般。

    那年轻女子原本都已伸手去拿筷子了,但听闻师兄这么一说,看了一眼自己沾着泥印的手掌和满是污垢的指缝,自己也颇感恶心,便又悄悄地缩了回去,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这一桌美食,默默地咽着口水。

    林弃闻言,淡淡一笑,说道:“你倒是细心。”

    随即,他微微拔高声音,对不远处的掌柜朗声道:“掌柜的,再开两间天字号上房,记在我的账上。”

    那掌柜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了旁边酒桌上的梁公子一眼,见梁公子只是怔怔地坐在饭桌上,出神不言,又想到方才的情况,便点头道:“好,我这就为公子安排。”

    那负剑男子闻言,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何必如此破费呢?在下习惯了风餐露宿,在外面忍一晚也是不打紧的,这般无端受用,只怕在下于心不安。”

    林弃缓缓摇头,说道:“不过是些世俗之人看重的黄白之物罢了,何须如此在意?”

    负剑男子和年轻女子闻言,不由得对视一眼。

    方才这位公子称呼他们为同道中人时,他们便以为对方也是修道之人,可探查之下,却发现对方只是凡人,以为‘同道中人’或许另有他意。

    但现在,对方如此一说,似乎真的并非‘世俗之人’?

    倘若对方真的也是修道之士,他们却看不出丝毫端倪的话,那对方的修为怕是比他们深厚了不知几多。

    不过,两人也只是如此怀疑罢了,或许对方如此一说,也只是因为自诩清高呢?

    “罢了罢了。”

    林弃捕捉到了二人神色的微妙变化,便猜到了他们的心思,淡淡道:“我知你心坚意定,不愿受人因果,将来若有机会,你还我便是。”

    负剑男子略一犹豫,见师妹如此狼狈模样,心一软,便揖礼道:“那便谢过公子了,今日之情,他日必还。”

    “小事。”

    林弃轻轻摇头,并未多说,随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轻轻搁至桌上,说道:“小二,带这两位回房洗漱沐浴,再为他们准备一套新衣。”

    小二拿起银锭,兴奋地连连点头道:“请公子放心,小的一定招待好二位客官!”

    而负剑男子不再言谢,只是揖礼,默默记在心里。

    随即,这对师兄妹二人,便随着小二上楼去了。

    林弃也不着急,只是拿起筷子,慢慢进食,待饱腹之后,便让小二撤了这桌残羹冷饭,去准备一桌新的菜肴。

    随即,便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准备回房去了。

    “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林弃刚上二楼,便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有些忐忑不安的声音。

    转身望去,赫然是方才在楼下的那位宁州知府家的梁公子,只见他神情紧张,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见林弃转身后,便拱手揖礼,小心翼翼地说道:“在下梁子安,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林弃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认识我?”

    “敢问……您可是上京的林公子?”梁子安连忙说道:“前些年,在下曾有幸参加您的生辰宴,只是远远地看过您一眼,所以方才未能认出您来。”

    “上京,姓林的公子有很多。”林弃淡淡道:“或许你没有认错人,但我并非是他。”

    言罢,他也没有多说,便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而梁子安则是怔然无言地站在原地,完全无法理解方才那句话是何意。

    没有认错人,但并非是他?

    听上去,对方似乎承认了自己是林弃,但又说不是他?

    他不禁越发迷惑,打算等明日回宁州城时,与父亲好好说说,问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

    天字一号房内。

    林弃让小二端了一壶清茶搁在桌上,便静静等着了。

    方才他与那梁子安所说之言,也算是一点应对手段,或许来日可发挥些作用。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便听到轻缓的敲门声响起,随即门外也响起了那负剑男子的声音:

    “公子,您休息了吗?若是不便的话,我师兄妹二人可明日再来拜访。”

    林弃泰然盘膝坐于床榻之上,开口道:“门闩未上,请进。”

    门开后,那对师兄妹便相继走了进来。

    此二人沐浴更衣之后,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禁让林弃眼前一亮。

    那男子洗去灰尘泥土,换上干净衣袍,束发整冠后,虽不甚英俊,但也算得上是仪表堂堂,身姿英武,气度如藏鞘之剑,隐含锋芒。

    只是,他的背后依然背负着那口剑匣,似乎不可离身一般。

    而那年轻女子也不复方才蓬头垢面的丑态,一头如瀑的青丝于头顶盘结成灵蛇髻,细看之下,不仅皮肤白皙,容颜清美,双眸如清水泓泓,顾盼之间,更有一番灵动秀雅的气质。

    “多谢公子招待,小女子在此谢过公子了。”年轻女子笑盈盈地作了个万福。

    那负剑男子关上房门后,也揖礼道:“方才实在是让公子破费了。”

    “二位可吃好了?”林弃微笑道。

    负剑男子说道:“多谢公子招待,这等山珍海味,对我师兄妹二人来说,自然算是绝佳的美味。”

    林弃淡然摇头,说道:“不过是果腹罢了,食气可辟谷果腹,而食人间烟火,亦可果腹,在我看来,两者并无甚不同之处。”

    负剑男子听闻‘食气’二字,顿时明白,原来眼前这位真的也是修道之士,不由得揖礼道:“原来是前辈高人,难怪方才称同道中人,今日多谢前辈相助了。”

    那年轻女子也行礼道:“多谢前辈相助之恩。”

    成了……林弃心中升起一丝喜意,不动声色地淡笑道:“你二人方才也不过是美玉蒙尘罢了,我也只是随手擦去灰尘而已,何谈恩情之说?”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在下玉阳山散修‘越千行’,这位是我师妹‘越秀宁’,不知前辈尊号为何?”负剑男子恭敬道。

    “老道……”

    林弃先是自称老道,可却又闭口不言,作沉思状,心中闪过观主之前所说的‘今后我与你因果相连’,以及这个末法时代。

    半晌,他方才轻叹一声,说道:“我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于世的避世之人罢了,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道号于我如浮云,如今不过一无名之辈,你们……便当我姓林吧。”

    负剑男子‘越千行’与师妹‘越秀宁’对视一眼,似乎都看出了对方的不解之意,虽不懂这位前辈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世间高人本就有些性情怪异,便齐声道:

    “是,林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