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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6章 纵使相见应不识(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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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魔索布莱城稀少的灵能者中,金穆瑞应该算一个标杆式的人物。

    脱离了自己的家族,变成了无业流民,却又爬上了达耶特佣兵团副官的位置,在这座地下城邦的权力格局中,甚至超过了大部分魔法师。对于一个出生在魔索布莱城的男性而言,这可以算是一个非常励志的传奇了。

    而能够在魔索布莱城爬到高位的男性,都有一些共同点。

    实力强大,能力出众,并且永远防备所有的女祭司。

    比如强悍如金穆瑞这样的灵能者,同时掌握神术和奥术的莱基,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深藏不露的某位光头团长。

    而最重要的是,要让那些高傲的女祭司明白,一旦突破底线,这些看似恭敬的卓尔男子,同样会带给对方威胁。当初毁灭了魔索布莱城众多古老家族的遗迹,如今的东尼加顿湖还在呢!

    而反面例子也不是没有。

    曾经,魔索布莱城有一位天资横溢的剑术天才,他是天生的杀戮者,也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强者,哪怕是第一家族的武技长,在那位天才的精金剑锋下也只能选择退让。

    这样的一位战斗大师,就算是班瑞主母也会给与他一份尊重,但是这位天才剑手却因为爱情——是的,在卓尔社会里最不可信任的爱情,将自己打包卖给了一个不怎么出众的下级贵族杜垩登家。

    从此之后,曾经的传奇剑手变成了杜垩登家族的侍父,在杜垩登家那位自大、愚蠢又野心勃勃的主母指挥下,变成了一把生锈的铁剑。就连达耶特佣兵团没心没肺的光头团长,有时候也会为了这位战斗专家的堕落,还有他盲目的爱情而感慨不已。

    魔索布莱城的居民是最现实的,一个可以与金穆瑞比肩的强大灵能者,的确可以让大部分女祭司掂量一下用他当做祭品的后果。除了八大执政家族的主母,再没有谁可以威胁到莫云的生命。

    “……但是这本身就不可能,蜘蛛之吻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所谓的捷径和窍门的,不是吗?”

    就在这极没有紧张感的对话在莫云心内进行的当口,在班瑞家召开盛大祭典的神堂外,高阶祭司索安图·班瑞正背着手紧张地转圈。

    索安图是班瑞家族的异类,虽然出身高贵,但是却天性懦弱。这样的缺点如果在地表贵族的家庭中,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只要她尽到了一个贵族女性的义务,便可以安稳地度过余生。

    但是在魔索布莱城,懦弱就等于死亡的同义词。然而索安图还是努力地找寻到了她的生存之道,她比每一个女祭司都更虔诚地信奉罗丝女神,并且放弃了一切卓尔贵族的享乐,而是专注地待在神堂里,让自己的精神去连接蜘蛛神后的深坑魔网。

    这种罕见的虔诚信徒,在蜘蛛神后漫长的时光中都是很珍稀的生物,也让索安图得到了一份特殊的神恩。罗丝降下了神谕,让这位珍贵的虔诚祭司得到了一个特殊的恩典,只要她待在侍奉罗丝的神堂里,那么魔索布莱城的女祭司们就不得用任何方式伤害她。

    当然,也没有卓尔会去伤害这位著名的“无用的索安图”,因为杀死她没有任何好处——这么一个躲在神堂里的废物班瑞,不值得主母们投入精力。

    但是此刻,索安图一边不安地扭动着手指,一边训斥着班瑞家的女兵们。这些没有获得祭司身份的女孩,虽然得不到蛇首鞭,但是她们依然是最优秀的鞭笞者。

    “听好了,女孩们。”索安图结结巴巴地说,“蜘蛛之吻的大祭开始之前,所有的献祭者都要带着她们的祭品走过这条蜘网之道。你们的任务,就是挥舞你们的鞭子,让祭品们明白他们始终都是卑贱的男性。但是,魔索布莱城有自己的法律,你们必须遵守!”

    在背诵教典的时候,索安图声音总算流利了一点:“主母们所带来的祭品,除了主母本人,其他祭司和士兵无权鞭笞他。祭司们带来的祭品,你们可以用鞭子和剑划破他们的衣服,但是不能伤害到祭品本身。只有士兵和见习祭司的祭品,才允许你们随意处置,但是不能够伤害到献祭者——这很重要!”

    背诵过了教典,索安图又恢复了一贯的畏缩模样,眼神不断地望着她最心爱的那间神堂的门,恨不得马上从这些女兵边上离开,然后跪坐在罗丝的神像前,把所有的时光都用来抄写教典。

    但是她的目光一转,却发现了她要见的人,那个看守监牢的废物祭司。

    应该说,在她面前出现的,是一个恢复了青春和美貌,看起来活力过人的卓尔女子。

    “你似乎找到了恢复自己容貌的办法,衰毁者。”干巴巴地叫出对方的称号,索安图看了一眼,用最快的语速下令:“为我物色一个男性,只要他还是个卓尔,脸不至于难看到让我丢脸,那么就可以了。你的监牢里应该有这样的犯人!”

    被称为“衰毁者”的女祭司愉悦地一躬身,随之应答道:“您的要求不难满足,欧布罗札家的克约主母送来的祭品里,有一对很可爱的卓尔兄弟,只是他们的血统比较低下,并不是出自历史悠久的高等贵族家庭。”

    “血统低下……”稍稍迟疑了片刻,索安图还是摇了摇头,“我只需要一个祭品去赞美蛛后,除了卑贱的男性,我会准备更多的宝物作为献祭,血统的低下并不成问题!我希望在我去参加蜘蛛之吻的路上,你能将祭品带给我!”

    “衰毁者”愉快地一躬身:“您的要求必会得到满足,毕竟我就是为了服务那一位大人而来的。”

    ……

    ………

    “油嘴滑舌的小坏蛋。”轻轻嘲讽了一句,站在黑杖塔顶部天文台上的下元太一君把玩着手中的玩具——使用黑色合金锻造的短管,并在握柄处打造出了打火装置。

    没错,这是一把燧发枪,而且是知识与发明之神欧格玛的信徒们的作品。

    而在陪同下元太一君欣赏这些被收缴的走私武器的人,正是深水城之主凯尔本。

    这位脾气不怎么好的传奇魔法师,顶着他那著名的黑白两色短发——就像很多人嘲讽的那样,凯尔本的头发与胡子都呈现出黑白分明的条纹式分布,也是他被私下喊成“老臭鼬”的罪魁祸首。

    当然,就算是暴君之神班恩的选民,也不会愚蠢到面对着凯尔本的时候,喊出他这个外号。

    “据说深水城禁止燧发枪交易,这是城主先生的命令?”

    对面前这位新邻居,凯尔本依然平静地回答道:“燧发枪是一项优秀的发明,但是在深水城没有完全掌握它之前,禁止它的流通对这座城市有好处。毕竟,本城的法师与祭司们,一直受到刺客们的关注。”

    “我同意你的看法,凯尔本阁下。但是消极的防御并不总是合理的举措。更多时候,我们需要主动出击。”说着,下元太一君拿起燧发枪,朝着北方比划了一下。

    深水城当然有很多敌对者,但是凯尔本相信,这位头骨港——或者说珊瑚杯台地的新主人,并没有和深水城深入合作的意思。

    而且对方的论调,凯尔本简直再熟悉也不过了:竖琴手联盟的激进分子、晨曦之主兰森德尔的狂信徒,诸如此类的人物,都有过这种“主动出击,打击邪恶”的论调。

    但是作为深水城的城主,凯尔本相信,秩序与平衡,才是善良力量得以存续的关键。

    否则他也不会容忍头骨港这么一个罪犯横行的地下贫民窟存在了。

    “我本以为,您是一位眼光长远的睿智人物。”

    “眼光长远,这个词说得很好。那么想要有长远的眼光,那就必须对一个国家、一种文明,有着深刻的洞察力,这包括社会运作的本质,也包括地缘局限的根本。只有抓住了矛盾的核心,行动才有着价值。”

    “您想要说什么?”

    “我将要组织一次远征,请转告您那位美丽的卓尔小姨子,新生的珊瑚杯台地希望漫步之庭神殿帮助维持近期的秩序。”

    对这个回答,凯尔本只是谨慎地回应道:“深水城不会干涉您的远征,只希望保持本城的和平与繁荣。”

    ……

    ………

    魔索布莱城所有的祭司,不论是高高在上的主母,还是在蜘蛛教院中苦熬的见习生,都按照她们在罗丝之道中的位阶,走在班瑞家的蛛网之道。

    那是从守护班瑞家的神器中分出的一道长长的蛛网,班瑞家所有的女兵都带着她们的剑和长鞭,守候在蛛网两边。

    每一个走上蛛网之道的主母,都拉着一根长索,被她们选为祭品的卓尔男子,只被允许穿着粗糙又满是小刺的粗毛背心,像是最低等的地精奴隶,彰显着蛛后的愤怒。

    被主母们套上奴隶颈环的祭品,有才华出众的年轻法师,也有优秀的战士,或许只是因为一次失言,也可能是稍稍露出的反抗性让主母们看不顺眼,就沦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黝黑、健壮的躯体上布满了各种各样拷打后的伤痕。他们的眼皮被缝合起来,双手被魔力拘束成紧握的拳头,只能像待宰的洛斯兽一样,被拉着脖子,用手肘和膝盖往前爬行。

    在各个家族的主母之后,祭司们拖着一个个奄奄一息的猎物紧随在后。

    和主母不同,普通祭司们往往对拷打和虐待更为上心,仿佛这是她们唯一的乐趣。如果不是献祭的仪式需要这些可怜的卓尔活到被开膛破肚的那一刻,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活不到上祭坛的那一刻。

    特别是舒伦莱特家族的祭司们,这个绰号“胖姐妹”的家族女性一向以身材粗壮如熊著称,似乎为了证明这一点一般,舒伦莱特家族的祭司们捕猎的都是那些身材纤细、面孔文弱的年轻法师。仿佛小号巨魔一样的女祭司们,拖着浑身血迹,甚至全身的敏感点都被碎割的法师学徒们,就算是班瑞家的女兵们也感到一阵厌恶。

    在队伍靠后的地方,患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的索安图,还有为她服务的衰毁者,漫不经心地拉着他们的祭品——驯服的霍昆和科伦兄弟。

    班瑞家的士兵们都知道这两位孤僻“宅”女性格特殊,甚至懒得把鞭子朝霍昆和科伦身上挥去。如果不是这对兄弟彼此噬咬嗜血菇的伤口历历在目,他们恐怕就成了这场邪恶大祭唯一一对的幸福祭品。

    而排在最后的,则是获准参加这场大祭的下层女性——几乎罕见到只有个位数的香巴拉家女法师、武技出众的女战士,还有蜘蛛教院的优等生们。

    但这些处于卓尔社会权力等级中下层的女性,和她们的猎物,就不怎么受重视了。

    莫云和他的捕猎者,也在这最后的队伍中。

    年轻的斥候全身的武器,包括伪装成护腕的弩箭、绑在腿上的匕首,都被搜刮一空,就像大部分被献祭的卓尔一样,他的身上只剩下了一条窄窄的破兽皮,勉强遮住羞处。

    但是准备带着猎物走上蛛网之道的年轻祭司,还是不太满意,最后她盯着莫云脖子上的红玉髓护符,伸出了手:“祭品不应该戴着这样粗糙的饰品!”

    就在她握住红玉髓护符的同时,莫云的心海之中,手握书卷的幽魂猛然睁目,断喝出声:“咄!”

    一声“咄”,红玉髓护符在瞬间改换了形状,化作一枚赤色长针,猛地刺破了女孩的掌心。

    便有一道炎流,穿过掌心的创口,随血气而动,直入脑宫!

    转眼间,便在脑宫中烙下一个古拙符字,形如莲种,深植其中。

    便是这一瞬间,女孩的眼神微微闪动几下,随即就换上了一脸极不耐烦的神色,轻轻拉了拉莫云的项环:“稍稍忍耐一下,小鬼。”

    莫云只是点了点头,就像大部分已经在拷打中绝望的卓尔一样,任由这个换了芯子的女孩拉着她走上了蛛网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