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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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王慧和周仓的事情,暂且不说,且将时间回到昨夜:

    昨夜三更,江伟、方悦、陈盼率众杀了黄牛角和里中的黄巾士卒后,放火点屋,鼓噪杀去北城门,沿途乱丢火把。到了北城门下,守卒没有防备,一下就被他们杀散了,他们遂打开城门,放下护城上的吊桥。

    周澈得了江伟的报讯,早在县外十里处埋伏了,见城中火起,接着闻报城门打开、吊桥放下,乃伏兵大起。他披重甲,执长矛,身先士卒,奋勇先击,头一个冲过护城河。周仓带着本曲的士卒紧随在他的后边,王慧率诸曲士卒无不争先恐后。

    入城后,周澈一面遣人攻杀,一面令人登高大叫:“故司刑巡察到!”县中的李氏等大族闻听后,纷纷聚众响应,斩杀“贼兵”。如此,里应外合,内外发力。三更入的城,不到五更县城就易手了。计算战果:共斩杀敌卒两千余,俘获两千余,大约只逃掉了几百人。

    因为城池新得,县中可能还有黄巾“余贼”,周澈担忧如果郏县的黄巾军闻讯赶来援救的话,可能会出现变故,因此遣王慧、周仓等骑连夜赶去郏县外,一则监视郏县守卒的动静,二则若是郏县果然出军来援,他们是骑兵,可沿途骚扰之,也能给县中多一点准备的时间。

    只是万没料到,周仓、王慧只用了百余骑就打下了郏县,而且斩获两千余!

    如果说他们打下郏县还可以理解,也许他们是用了什么计谋?但这个“斩获两千余”就很难理解了。

    百余骑斩获两千余,相当於一骑斩获四十。战场厮杀可不是游戏,一场仗打下来,一个人能斩获一级都是有功,汉家军律赏格里有关“斩首捕虏”的赏赐规定也只是规定到了“斩捕八级”而已,再往上就没有了,一次能斩获八级已是军中少见之勇士了。前汉的樊哙号称勇将,而观其历次战功,最多的一次也只是斩敌二十三级,加上捕虏,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是斩敌八级,捕俘四十四人,共计五十多人。勇如樊哙尚且如此,何况王慧、周仓等人?周澈承认,他俩人确是勇将,但不管他们有多勇,周澈却也不认为他们能比得上樊哙。

    抱着这个疑问,他无心再与李宣多说,将椀中温汤徐徐饮完,借口说需得安排人手接防郏县,告辞离去。

    李氏在郡中有盛名,黄巾兵卒们虽是“反贼”,但忠孝之家人皆敬之,故此在破了襄城县后,基本没有为难李家,李家因得以保全。只是,黄巾兵卒们没有为难他们,他们却不领情,他们乃是讲忠孝的士族,是以昨夜在听到周澈到后立刻就起来响应,给了黄巾军重重一击。

    入了城后,为了不扰民,周澈把营地选在了城下,不许士卒乱入城中。

    离开李家,在去营中的路上,他问那名亲兵,说道:“他们怎么打下的郏县?可有详细军报?”亲兵说道:“有。”把军报递了过来。

    周澈打开观看,看完后才知道了来龙去脉和详细经过,解开了心头的疑惑。

    原来,克复郏县只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王、周二人只有百余骑,郏县守军五千,再胆壮之人也不会认为只凭百余骑就能打下郏县,因此他们在到达郏县后,本来只是想“用计吓唬一下郏县的守卒”,却没想到在行动展开之后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数,吓唬遂变成攻城,而且还真的就成功了。

    他们奉周澈之令到达郏县城外后,远观之,发现城防松懈。王慧因起了吓唬守军一下的念头。

    他对周仓说道:“主公令吾等监视郏县贼兵,说如果他们援救襄城,就设法在路上骚扰之。以我之见,与其等他们出城咱们再骚扰,不如干脆现在就骚扰他们一下子!最好骚扰得他们不敢出城!如此,不是能更好地完成军令么?”

    昨夜打襄城县胜得轻而易举,助长了众人的胆气,周仓当即同意。

    二人一合计,决定仍用周澈昨夜取襄城之计,先用少数人抢占住郏县的一个城门,然后再用余骑进攻。王慧说道:“吾等皆骑士,来去如风,冲入城后砍杀一番就退出来,只要够快,贼兵定然来不及反应。”

    周仓以为然。

    他们也知人少,为壮声势,又决定分出十来骑不参与攻城,在这些马的马尾上绑上树枝,到城外远处来回拖曳奔跑,装成是大军来到的样子。

    商量定下后,那个从襄城县来告急求援的黄巾小帅刚好到来,他们避让到田间。

    王慧说道:“此贼甲上遍布刀痕、箭眼,神色仓皇,定是从襄城县来报讯的!且等他进去,稍后吾等便扮成溃卒,骗到城下!”

    等那小帅进城后,又等了会儿,王慧和周仓二人选了七八骑去到城下,装成是第二波来送信的,以此骗入了县内。入到县内,等得时机成熟,他们就斩敌夺门。预先留在城外的五六十骑除了十余骑在远处拖曳树枝外,另外的二三十骑随之从田间冲出,与他们会合,只留下了周仓带着几人守住城门,王慧带着其它众骑即冲入县中,在大街上驰马疾奔,高声乱叫,大呼:“周君到!”放火喊杀。

    杀了十几个街上撞见的黄巾兵卒后,王慧见入城已深,怕会被黄巾军截断后路,被留在城中,因而决定转回。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决定转回、准备出城时,县东的几个里中忽然杀声四起,却是臧氏为报夺媳妇之仇,尽起县里的子弟、奴仆、宾客响应,没多久,铫氏也起来响应了。臧、铫两氏的人加到一块儿约有百人,又及县中其它的几个大姓亦纷起响应。县中大乱。

    但就算直到此时,黄巾兵卒还是人多势众的。王慧只带了五十余骑进城,臧、铫等大姓总共合起来也只有两百多人,而且其中多是老弱。黄巾军留守郏县的那位蔡渠帅若是能把握住时机,全力反击,那么王慧、周仓等人断然是难以攻陷郏县的。然而却可惜,黄巾军的那位蔡渠帅在这个时候受到了部下错误的影响,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以为是周澈亲率主力杀来了,听从了部下的劝告,弃城而逃了。

    他这一逃,县内的黄巾兵卒群龙无首,王慧、周仓和县中诸大姓合兵一处,锋锐不可当,四处乱杀,不止夺下了郏县,接着又出城追击,沿路又斩杀甚多,最后追上了那位蔡渠帅,将之也斩落马下。

    在马上看完详细的军报,周澈惊喜不已:“仲黠、元福真虎胆福将也!”接着又连道,“侥幸,侥幸!”

    到了营中,他立刻召来祁杉,令道:“郏县被收复了,你带着你的人速去郏县接管城防!”

    祁杉、荀攸惊愕相顾。荀攸问道:“王慧、周仓打下了郏县?”

    “然也。”周澈颔首,简单地把打下郏县的经过给他们说了一遍。

    荀攸二人目瞪口呆。

    祁杉睁大了眼,又惊又愕又佩服又赞叹,种种情绪混杂一块儿无以表达,骂了句粗话,狠狠地朝地上吐口唾沫,说道:“我以为我的胆子已经够大了,今与王、周相比……”他伸出右手,以拇指掐住小拇指,把被掐住的小指亮给周澈,“我就是个这啊!”

    打发走了他,周澈笑对跪坐在帐侧的荀攸说道:“又要劳烦君写一道捷报送去郡府了!”

    上一封“克复襄城县”的捷报刚刚送走不久,又要再写一封“克复郏县”的捷报了。

    荀攸方才旁听了攻克郏县的经过,跪坐案前,笑道:“他们真是胆大如虎啊!我只是听了听他们取城的经过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到现在尚未下去!”

    周澈哈哈大笑。

    昨夜渡过颍水南下,一夜之间连取两城。这份功绩,荀攸笑道:“以百余骑攻取一城,斩贼渠帅,斩获贼兵两千余,此非常人所能为也!”

    不过他旋即正色说道:“此固非常人所能为之,然战阵之道应以正合,这样的奇险之道只是一时侥幸,不可以为常。皓粼,等他们回来后,你要当面告诫他们。”

    周澈点头应是。

    诸人赞叹了会儿,周澈言归正传,说道:“今郏县已克,汝水以北再无大股贼兵。探马来报,说波才、何曼领数万众南渡汝水后往父城方向去了。想来,波才是想先攻打父城的。现今我部先复襄城,再复郏,公达,你以为我部是否应该南下汝水,驰援父城?”

    荀攸收起笔墨说道:“吾等昨夜先渡颍水,继而行军三四十里至襄城,激战两个时辰,虽然大胜,振奋了新卒之气,但士卒们也都很疲累了,我方才在城上布置城防时,见不少士卒抱兵依垛而眠。这种情况下,不利再战。还是休息休息再说罢!毕竟我部是新军,新军之气鼓之难,泄之易,可鼓不可泄。今我卒疲而波才数万众,南下也不易胜之。胜则罢了,败则气沮。当慎之。”

    他想了想,又道:“我部连复两县,将士有功者多,兵法云:赏不逾时,要尽快地把赏赐发下。依我看来,不必急着南下,等赏过有功的将士,再休整两天后再议不迟。”

    周澈笑道:“奈何颍川府君请求啊?府君求吾等救汝南五县,现今波才将攻父城,吾等若坐视不理,恐会召来府君之怒啊!

    荀攸不以为意,说道:“昨夜渡河,今复两县,皓粼,吾等已尽力了!打仗是要求胜,又不是要求败的。即使现在南下,吾等也难取胜啊!不如先让士卒们休整两天,顺便也看一看贼兵的动静,然后再议南下之事。”

    周澈本就不想马上南下的,这五千人是他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当然不愿浪战,当下顺水推舟,说道:“既然你也这样想,那就这么办罢!……对了。给府君的捷报写好了么?”

    “写好了。”

    “再在后边加上一句,就说我部连日用兵,士卒疲惫,无法立刻南下,等修整几日后再南渡汝水,全力击贼!”

    “诺。”

    头天晚上渡颍水南下,次日上午已连克襄城、郏两县。

    周澈的捷报传出,阳翟城内的郡府诸吏们上至太守,下到斗食小吏,无不惊喜交加。城中数万百姓奔走相告,人人都说:“潜龙至,地方定。”

    钟繇、杜佐、郭骏等与周澈关系不错的吏员们更是高兴。

    自“贼兴”以来,钟繇没再饮过酒,闻知捷报后,他在家中办了一个夜宴,专请来杜、郭等人为之庆贺。

    席间,他举杯说道:“‘三军一飞降兮所向皆殂’!周度辽率部南下,先驻颍阳,继下颍水,一夜之间,连复两县!或以力克,或以计取,神思遥想当时之惊险奇诡,驰突奋战,浴血杀贼,真令人激昂满怀!当浮一大白。吾等不能和他同赴战场,就在这里共同举杯,遥敬他一杯吧!”

    杜佐笑道:“今天捷报送到时,我正好在府中,府君高兴得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了!”

    郭骏闻言亦道:“贼兴起来,多赖周度辽之力!这几天郡里得了些邻郡的消息,我听说汝南、南阳等郡郡中贼势滔天。南阳太守诸贡、汝南太守赵谦皆名臣之后,向有能名。特别是赵谦,其祖、诸父皆国家名臣,他也有令名传於世,而面对汝南贼兵,他却不能支也!我听说他与贼兵战,连战连负!南阳的局势更加糟糕,贼渠帅张曼成自号神上使,正督贼兵各部从四面八方赶往宛城,欲围攻之,诸贡但坐观,无能为力。对比这两郡,可知吾郡之幸,可知周度辽之功也!”

    钟、杜以为然。

    钟繇叹道:“周度辽宽柔恭慎,贼乱乃现胆气,卓拔众人中。天下板荡,方识英杰。”

    他们三人行至堂门口,对月举杯,遥敬周澈。

    周澈向郡府告捷用的是“露布”。“露布”者也,“露版以宣众”,通常是朝廷在向州郡下发赦令、赎令时用的,但有时用在告捷上。接连克复两县,这是大胜,必须要让全郡的百姓知道,一则震慑敌人,二来安抚民心,以免有人再起来作乱。

    两道露布接连从襄城县发出。前一道“克复襄城县”露布刚疾驰而过,后一道“百骑克复郏县”的露布又随之而至。经过之处,百姓无不惊异,县乡吏员无不惊喜。两道露布就像两股旋风,一下就把愁云惨淡的郡中刮卷的云散日出了。露布沿途经过的县、乡中,士族相庆,黔首也放下了担惊受怕的心,消息又从这些县、乡向外扩散,一时间,郡中大部分的地方都被搅动得沸腾起来,人们都在在说:“周潜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