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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章,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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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被人扒光了上衣,反绑了手臂吊在城中心高处,这是全城最显眼的位置,用来升军旗的旗杆。

    孙策将吴郡攻下后,严白虎的白旗就换上了孙家的绿旗。周瑜在孙家的绿旗下丢了这辈子最大的人。

    周瑜居高临下,往前看是衙门,往后看是侯府,往左看是兵部,往右看是粮仓,来往是人流不息的通行大道,四周是解禁的繁华商铺。在家里闷了三天的人们正要上街找乐子,他就送上门了,成了古往今来一个大笑话。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周瑜被人当小丑一样的看着,指指点点,突然一口血腥味喷口而出,昨日冷热交替把他折磨得半死,又在冷风中冻了一夜,体虚身疲,现在怒火攻心,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吐出这一口憋屈的恶血。

    “公瑾,”孙策听人报信匆匆赶来,见到这副情景也吓了一跳,先跳上旗台解了绑在旗杆下的绳结,拉紧绳子将吊着的人慢慢放下,两个侍卫在下面接着周瑜,松了他捆在背后的双手,手腕已被绳子勒出几条青紫色肿胀淤痕。

    孙策见周瑜赤着上身的狼狈模样,忙脱下外衣给他披上。周瑜面上苍然无一点血色,干枯的嘴唇被血滋润得鲜红,双目凹陷失去神采,可想昨日吃了多大的苦头,孙策命人赶来马车,扶周瑜上车,避开人群,匆匆回了侯府。

    周瑜一路紧咬下唇不做声,孙策听周瑜呼吸虽弱但十分急促,也知他心中憋气,周瑜素讲脸面,为人心高气傲,今日当众被人看了笑话,打击颇大,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孙策琢磨着。

    “我要退亲。”周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小得有气无力,但语气很坚定,其中包含了莫大的屈辱和忿恨。

    孙策点点头道:“好。”看来此事与秦玊儿逃不脱干系。

    二人再无一句言语,周瑜回侯府挨床便睡了,他已没有一点力气也不想再花费心思想什么,孙策在床边寸步未离照顾。

    鲁肃昨日跟马骁在偏房饮酒,谈的几分投机,大家都是豪爽人,不嫌酒多,畅饮了一宿。鲁肃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听有人说话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是秦玊儿在帮马骁换药。

    二人坐在窗台前的书桌旁,秦玊儿紧缩眉头,好像藏了许多心思,马骁全神贯注看着秦玊儿,跟她说着什么,秦玊儿似乎不高兴听,下手重了些,马骁痛的叫了一声。

    “我的事,你少管。”秦玊儿起身丢下这么一句,也不跟马骁包扎完,气冲冲就走了。

    马骁没有追出去,将涂了药的手掠过窗台落进的一缕安静的光线,在光下凝固成雕像,一动不动。

    鲁肃过来帮忙,笑道:“弟妹这火爆脾气,不知什么时候能改改。”

    马骁回过神看了一眼鲁肃,鲁肃坐下拿起绷带,看马骁红通通的手,生出些嫩皮,看着就心疼。

    “鲁兄,玊儿可能做不成你‘弟妹’了?”马骁道,并不是来跟鲁肃炫耀什么,只是转告鲁肃一声。

    鲁肃正拿着绷带要给马骁包扎,二人昨日聊的都是各自见识和经历的趣闻,并未谈及感情和国事。

    马骁爱好闲云野鹤,性情阔达,不贪名利,鲁肃虽在官场,二人抱负不同,但不妨碍他欣赏马骁。但马骁若要跟周瑜抢亲,自己就不能把他当朋友了。

    “我看得出,弟妹对公瑾是有感情的。”鲁肃坚持道。

    “恩,可是她已认出我来了。”马骁突然道。

    鲁肃听此话有文章:“你二人早就相识了?”这也才能说通,为什么马骁会喜欢样貌丑陋的秦玊儿。

    “是的。”马骁淡淡一笑,眸中跳跃出金光,一闪一闪,“我来中原就是为了她,但路上耽搁了,来晚了一步,没有赶上相亲,等我到无铭山,她已经被周瑜接走了。”

    鲁肃明白了,略有不满道:“所以你又跟来吴郡,公子还真是用心良苦。”

    马骁点点头,眼睛望向窗外,金光没落了,好像被一座山阻挡了方向,整个人沉重起来。鲁肃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甚至不知这绷带该不该帮马骁包扎上,“公子既然来迟了,说明你们缘分有限,弟妹已经有了公瑾,你二人有缘无分,何必这般执着呢?”鲁肃劝道。

    马骁似乎被说中了心思,不掩饰的因痛苦扭曲了表情,又因为本性洒脱,马上挣脱了出来,被阳光照耀着的人就该有阳光一般的笑容,马骁笑问:“鲁兄,你听说过玉女泉吗?”

    鲁肃摇摇头,“我们那有个玉女泉,一位英俊将军经过玉女泉喝水,喝完水后惊奇的发现泉水中有自己的影子,”马骁又开始说故事了。

    鲁肃昨日听了一夜,也没乏腻,十分认真的听着,接话道:“这个将军大概不怎么聪明,连水会映出人的倒影都不知道。”

    马骁摇摇头笑道:“并不是这么简单,那倒影很奇特,将军人走了,倒影还在泉水中不散,这件奇事被传了出去,很多人慕名而去,在玉女泉照影子,奇怪的是玉女泉照其他人的影子,人走了影子也没了,唯独将军的影子一直留在泉水中,将军的名声也传扬了出去。后来将军喜事连连,一位美人因在玉女泉见到将军,念念不忘,倾诉了爱慕之情,将军对美人也是一见钟情,二人结为连理,相亲相爱。”

    鲁肃笑着摇摇头,心想又是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好景不长,将军奉命出征沙场,不幸战死,连尸体都找不到。美人思念将军,日夜守在玉女泉看着将军的倒影,就如见到将军本人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将军的倒影渐渐变得模糊了,美人便把自己的眼泪滴进泉水中,倒影就如被人添了笔墨,又生动清晰起来,美人为了倒影不散,不停的哭,直到把眼睛哭瞎,世界变得一片黑暗,再哭不出来。此后美人伤心欲绝,死在玉女泉旁,将军的影子也消失了,玉女泉也渐渐枯竭。”

    马骁说到这,却有些说不下去了,二人默契的安静下来,各自怀着一片多愁善感的心思。

    外面阳光正好,秋风正劲,枝叶展展落落,白云任卷任舒,这些死物哪里知道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情爱仇怨,有多少无奈和遗憾,所以才寄物思人,赋予它们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