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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道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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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啊,让我问你个问题。”

    越发深沉的黑夜里,雨越发大了。

    拍打在屋檐上,溅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在祠堂中的烛火照耀下。

    沈秋打量着,眼前坐在酒桌边缘的东方策。

    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

    他倒了杯酒,递入东方策手中。

    他拍打着东方策的肩膀,就如真正的好友一样。

    轻声问到:

    “门外那些人。

    请你来逞英雄要花多少钱?

    你这大侠的丧葬费又是多少?”

    东方策不发一言。

    距离他挑战沈秋。

    过去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他输了。

    如门外那些人一样。

    他输得很惨。

    不过门外那些人的惨状,已告诉了他固执前行的下场。

    他比他们更幸运。

    他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收手。

    他深知,内心充满勇气与道义,并不能真正让他变得刀枪不入。

    他知道这一切。

    沈秋都给了他足够的提醒。

    他及时抽身而退。

    并未在失败后继续尝试。

    他也知道了这村中惨事的真相。

    在那武境之中,就如坠入泥潭。

    越是不甘,越是想挣扎,只会陷得越深。

    东方策端着酒杯,将杯中酒水。

    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流入喉肠,如烈火焚烧,一路探入胃囊。

    让东方策稍有些发抖的手,在这一瞬变得稳定了一些。

    “现在知道了吧?”

    沈秋呵呵笑着。

    他站在东方策身后,双手如按摩一样。

    在东方策的肩膀上揉捏着,为自己这位好友定下心神。

    轻声说:

    “你以为,我逼他们?

    你以为,是我让他们走入绝境?

    你以为,是我引发了这一切?

    不是的。”

    他眺望着门外夜雨,说:

    “是他们自己把自己,玩到这个地步的。

    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他们若是能在输的那一瞬,选择放手。

    便能安然离开。

    可惜,所有人都有战斗的理由。

    他们想要变得强大。

    他们想要出人头地。

    他们想要解救危难。

    他们想要主持公道、

    人人来到我面前时,都如你一样,充满了勇气。

    觉得自己会是独特的那个。

    觉得自己会赢。

    觉得自己不会像那些弱者一样。

    但实际上呢?”

    沈秋轻笑了一声,他说:

    “没什么不同。

    没有谁是天选之子,也没有谁能克制那些欲念。

    他们赢得越多,就越不愿意放手。

    他们能看到胜利的希望,便想要再试一次。

    就如你一样,东方。”

    沈秋俯下身,趴在东方策耳边。

    说:

    “当然,我知道,你和肮脏的他们不一样。

    你是真为了救人来的。

    你不在意那些武艺精要,你也不在意这些仙家密藏。

    你是个真正的大侠,东方。”

    东方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还要再玩一次吗?”

    沈秋问到:

    “你已登上第三十四节天梯,只差两节便可打通武境。

    只差两节,就可以救下村落中的所有人。

    没错,你是输了。

    但没关系呀。

    你和它交手一次,想来已经摸清楚了它的招式。

    再来一次吧,东方。”

    沈秋的声音越发轻柔。

    就如某种黑暗的诱惑,他说:

    “再来一次吧。

    这一次你就赢了!

    你这么有天赋,就算再遇到强敌。

    也可以继续试探,来摸清他的套路。

    你还是会赢得。

    你我都知道,只要再试一次,你就会赢!

    你能成为解救众生的英雄。

    所有人都会跪拜在你面前。

    那些高傲的女侠,会把自己脱光了送到你床上。

    你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会做什么。

    哦,对了,我忘了。

    你不喜欢女人。

    那些英俊的侠客,也是一样的。

    相信我,东方。

    只要你赢了。”

    沈秋扣紧了东方策的肩膀,语气也变得低沉一些,他说:

    “只要你赢了,你就是你想象中的那位大侠了。

    再说了,输了又如何?

    你把自己赔进来又如何?

    陆归藏总会来救你的,东方。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来救你的。

    然后...”

    沈秋的语气,在这一瞬徒然冷若寒冰。

    “他会和你一样,陷入这个循环里,再也无法自拔。”

    “东方,悄悄告诉我。

    你还要,继续吗?”

    “啪”

    沈秋的双手,被颤栗的东方策一把打开。

    他站起身来,提着剑,后退两步。

    他还有反击之力。

    但在他此时眼中,沈秋的身影,已和这片夜色彻底连在一起。

    就恍若他是这片黑夜塑造的妖魔鬼物。

    “我下一站,就去宁波。”

    沈秋抬起左手,伸手弹了弹剑玉。

    他看着东方策,笑着说:

    “也请陆兄玩玩这个游戏。

    以他那不畏强敌的心智,想来会很喜欢这通天武境的锤炼。

    对弱者,这是地狱。

    但对强者,这可是天国。”

    “不许!”

    东方策面色剧变。

    他抬起剑来,朝着沈秋刺出一剑。

    七截剑式带起夺命寒风。

    但剑光尚未散开,就被沈秋一指点破。

    在火光升腾一瞬中。

    玄蛇剑剑刃,被双指紧扣。

    在天机无常暴力施力间。

    这真武玄蛇剑,也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声。

    “离开吧。”

    沈秋面色温和,对眼前脸颊扭曲的东方策说:

    “带着你那些可爱到幼稚的,师弟师妹们离开这。

    别让你们那些人再来打扰我。

    你是朋友,东方,我愿意为你网开一面。”

    “不!”

    东方策撤剑后退,摆出真武太极拳的起手式。

    蓝色衣袍鼓荡。

    浑厚真气,运转开来。

    七截剑客,已做出搏命之态。

    “我既来了,就不能当没看到!

    你若惩戒恶人倒也罢了。

    但那村外众人里,分明也有行正道的好汉子!

    沈兄,你当日离开钟山时,可是说过的!

    自此之后,只论善恶,不分正邪。

    莫非你也要食言!”

    东方策厉声说:

    “我心里那个沈兄,是说出话来,必然要做到的!

    你莫非,连这底线都丢了不成?

    正因我看到了这事,所以我今日才做此一搏!”

    东方策扣紧拳头,说:

    “若无武艺傍身,他日遭遇蓬莱恶人袭扰。

    这些被你废去的好汉子,又该怎么抵挡?

    你与我纯阳宗送去消息,让我与师父亲眼所见蓬莱之酷烈。

    不就是为了让我等,助你一臂之力吗?

    但你如此行事,那些本该能相助你之人,也没了武力加持。

    这不是仇者快,亲者痛吗?”

    “蠢!”

    沈秋摇着头,不以为然。

    他手指一甩,手中扭曲的玄蛇剑。

    在一声剑鸣中,刺入东方策脚下石板。

    剑柄颤抖不休。

    眼见东方策鼓荡着真气,一拳打来。

    沈秋动也不动,就好像要任由那拳头落在身上。

    待东方再近三尺,沈秋左手挥起。

    似是飘荡无力。

    但两臂接触时,东方策却面色微变。

    他这一拳打来的力道,如打在云朵之上。

    虚不受力间,又被沈秋以手臂牵引。

    一拉一推,那股本该打在沈秋身上的力道。

    被原原本本的施加在自己身上。

    还要再强三分。

    “啪”

    东方策脚下不稳。

    整个人撞在破碎祠堂上,撞得木门纷飞。

    在那木屑横飞中,他正欲站稳身体,却又被沈秋一拳打来。

    所行拳路快慢相济。

    赫然是如他一样的真武拳劲。

    “砰”

    护身罡气破碎开来,东方策若跳舞一样。

    被沈秋牵着手转过一圈,丢入木椅之上。

    正要起身,玄蛇剑冰冷的剑身。

    就抵在了他脖颈。

    这一剑快到,他都看不清沈秋是如此出剑的。

    “真可惜,你有两只眼睛,却依然看不到真相。”

    沈秋看着东方策,语气遗憾的说:

    “看来舞阳老头,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你。

    难怪你这愣头青,敢带着十几个人来这里阻拦于我。

    我且问你,东方。

    你以为你师父为什么没过来?

    以他那个嫉恶如仇的火爆性子。

    听闻潇湘之地的惨事后,为何没有现身?”

    他说:

    “你知道,你师父为什么放任我如此行事吗?”

    东方策眉头紧皱。

    脖颈上的剑收回,沈秋上前一步。

    将剑柄塞入东方策手心,说:

    “别这么冲动了,像个年轻人一样鲁莽又愚蠢!

    沈某现在脾气不好。

    今夜被你这一打扰,心情差得很。

    今日就要让你好生吃个苦头。”

    说着话,冰冷剑玉,被贴在东方策额头之上。

    一个虚弱的神魂被丢出来,被强行抛入东方策躯体之中。

    那来自蓬莱的神魂,本已被沈秋斩杀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这会被甩入东方策躯体中,便是得了活命之机。

    也不管两人命相是否合适,就如窜入泥地的泥鳅。

    甩动着神魂,便要入侵东方策心魂之中。

    这强行夺舍的经历。

    对东方策而言也是第一次。

    他感知到自己精神里多了只异物,还有心魂相融,使他有些慌乱。

    这不比真实斗剑,刀刀见血。

    但神魂之争,却要比搏命厮杀更凶险些。

    “凝神静气,寻到它,莫要心存畏惧,与它正面相抗。”

    沈秋的声音传入东方策耳中。

    就如指点一般。

    那被沈秋丢出来的神魂,实在是太过虚弱。

    待东方策凝神凝气,进入武道冥想之中。

    虽不开识海,彼此相斗没有那般清晰。

    但他依稀也能感觉到。

    自己的精神聚在一起,那神魂就无法入侵。

    反过来,待自己精神集中后,就如一把锐利灼热之剑。

    在数次碰撞后,那虚弱神魂哀嚎一声。

    化作一团散沙,于他消散开来。

    而在那神魂身死道消之后,一股如武境中,摄取武学精要的冰冷感觉。

    伴随着记忆一起,涌入东方脑海。

    疼得他脸色苍白。

    十几息后,他睁开眼睛。

    在他身前,沈某正背负着双手,用那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懂了吗?”

    沈秋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东方策揉了揉额头。

    他并非笨蛋。

    也知刚才那一幕。

    是沈秋在告诉他一些不能用语言去说的东西。

    他点了点头。

    又看了一眼身后豪雨。

    示意自己懂了。

    “懂了就好。”

    沈秋恶声恶气的伸出一脚,踹在东方策屁股上。

    将他整个人从祠堂台阶上,狼狈的踹入下方冰冷豪雨之中。

    那人摆了摆手。

    说:

    “快滚快滚!

    别来打扰沈某游戏。

    若是再要聒噪,惹得沈某怒火从心起。

    今夜你东方,也留在这里。

    和那些臭鱼烂虾,做个伴吧。”

    东方策狼狈的从雨里站起身来,又把沈秋丢过来的玄蛇剑抓在手中。

    他这会身形狼狈的紧。

    但内心却豁然开朗。

    他露出讪讪的笑容,起身抱了抱拳。

    对沈秋说:

    “是我想错了,沈兄还是原来那个心怀道义,有奇思妙想的沈兄。

    是我不该以小心之人,猜测于你。

    我这就走,沈兄,你别生气。

    下次再遇,我定与你,痛饮三杯。”

    说完,东方策抱着剑,一瘸一拐的走出院子。

    沈秋那一脚,真的是不留力气。

    “对不起,我...我也输了。”

    在院子之外,东方策看着那些犹若疯癫之辈。

    看着他们混杂着期待与渴望的目光。

    他语气萧索的说:

    “我不是那妖人的对手。”

    “废物!”

    一群人失望而归,纷纷破口大骂。

    哪有一丝一毫高手的风范。

    东方策也不在意。

    他在众人辱骂中,抱着剑往村外走去。

    他已知沈秋,为何要在此地设下这等人间鬼蜮。

    他倒不是心存恶念,又不如这些人所说。

    乃是在世妖邪,喜好抽魂夺魄。

    恰恰相反,他是在帮他们。

    想要抓一些狡猾的,藏起来的猎人。

    就这么直接去寻,是寻不到的。

    最聪明的办法。

    便是从那些猎人盯上的猎物下手。

    在他们身上打上一个个。

    只有他能看到的道标。

    待隐藏起的猎人,于林中射出箭矢的那一瞬。

    他们也就暴露在,沈秋这捕杀者的眼中。

    不!

    不止是这样。

    以他对沈秋的了解,那人费尽心思做这些事。

    目的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在那孤独的祠堂中,沈秋打着东方策留下的油纸伞。

    信步走入雨里。

    他推开院门,那些聒噪的家伙们纷纷退出去。

    他们不敢直视这妖人邪魔。

    甚至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沈秋看着他们。

    看着这些在雨中落魄的,无法找回自我的可怜虫们。

    他蹲下身来,伸出手,抚摸着那个躺在地上。

    **的,身上沾满了泥水的女侠。

    他伸出手,如抚摸猫儿一样。

    抚摸着那张苍白的脸。

    眼前那双眼睛里,尽是惶恐。

    他像是对她说。

    又像是对自己说。

    “想伤害吾辈的人,一直都在。

    为了保护自己,我们不惜唤醒内心的恶鬼。

    当珍视的东西被夺走,吾辈的第一反应就是报复。

    这很正常。

    你恨我,对吧?”

    他问了一句。

    那女人摇着头,不敢说话。

    “不,你不恨我。”

    沈秋从旁边拿起湿透长裙,盖在这女人身上。

    他点在那女人下巴上,将她的脸抬起。

    轻声说:

    “你很快就顾不上恨我了,小可怜。

    很快,你就会见到那些真正可恨的人,

    然后你们,会哭着喊着跪在我脚下。

    求我救你一命。

    我当然会救你的,小可怜。

    我会救你们所有人...”

    他站起身来,在一众如丧尸般的江湖人们,眼神各异的注视中。

    在这泼天豪雨里。

    他对脚下不知所措的女人说:

    “穿上衣服吧,体面些。”

    说完。

    他哼着一首古怪的,节奏轻快的歌。

    在雨中信步向前。

    在无数双憎恨目光的注视中。

    悠然的,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往黑暗中走去。

    这一夜,太漫长了。

    不管是夜。

    还是噩梦。

    都太漫长了。

    但夜总会过去。

    噩梦总会醒的。

    待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将会看到。

    阳光下的彩虹。

    那景象。

    一定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