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辞天骄 > 第二百零二章 我会一直追着你

第二百零二章 我会一直追着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师父说过,三观不合不为友。

    朋友都做不了,夫妻呢?

    赤雪走过来,打断了她的自问。

    她顺利地从那一老一少那里问出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灾难是在半个月前的半夜发生的,忽然就有一群人冲进了村子,抢走了所有粮食和稍微值钱的物事,北地民风彪悍,村子里的青壮试图抵抗,都被砍了脑袋挂在门上,之后村民四散奔逃,但都被追上杀了。

    这老妇七十了,在北地穷苦村落里,这个年纪的老人不能做活还要浪费粮食,是不会被继续供养的。到了年纪,儿子便挖个洞,把老娘背到洞里,洞口掩一半,下面就敬请自生自灭了。这老妇人的儿子还要省事,连洞都懒得挖,借用了村里祠堂下原本存放杂物的地窖,把老娘放了进去,谁知道放进去当晚,就遇上了强梁屠村,老妇人反而留得活命。

    而那孩子,事发之前已经高烧多日,家人眼见救不活,就给他麻布一包,送往祠堂,打算埋在后山,之后屠村,那些人以为这孩子已经死了,也没多加一刀。那孩子也是命大,竟然醒了过来,无意中找到地洞,爬了进去,自此和这老妇相依为命,吃食都是他爬出去挨家挨户翻来的,两人勉强熬过许多日,终于等到铁慈等人到来。

    一老一少,老的已经混沌不记事,少的也糊里糊涂,说话颠三倒四。赤雪花了好大力气,才勉强问出这些。只知道男人都死了,女人都被掳走了,很多尸首直接抛在了山洼里。那黑瘦的孩子瞪着眼说:“晚上不敢出去,爷叔们都没走呢!”

    他说的爷叔应该是指死了的村人,说爷叔没走,莫不是说晚上村人闹鬼?

    是这村子里入夜还有什么动静吗?

    铁慈想起昨晚进村时的情状,她曾进屋查看,然后发现堂屋桌子上并没有多少灰。

    如果屠村发生在半个月前,以此地风沙大的气候,桌上早该厚厚一层沙土。

    除非……

    她正沉思,忽然听见前方有声响,抬头看时,却见几个士兵,听得上头半天没动静,已经将地洞口堵塞的石头沙土搬开,要探头出去查看。

    铁慈心念电转,疾喝:“且慢——”

    但是已经迟了。

    眼前着那伸头出去探看的士兵忽然一震,然后僵立在那里不动了,头顶地面微微起了震动,底下的士兵还浑然不觉,伸手去推上头同伴,“哎你看见什么了……啊!”

    一样东西猛然砸了下来,砸在他肩头,溅起无数液体,顺着他身体一路滚了下去。

    头顶哗啦一下开了,一线光芒透入,那人看见自己一身淋漓的血,呆若木鸡。

    而他上头那僵立之人,也一截断木般栽下来,头已经没有了。

    颈口断口齐整微斜。

    这一幕惊呆了几乎所有人,只除了铁慈和飞羽。

    两人在那人头掉落之前就一左一右掠到,铁慈一手拽开那个正堵在出口下方还在发呆的士兵,一手抓住了刚顺手掰下的一截棺材板,顶在头上,正准备蹿出去,忽然嗅见一股刺鼻的气味。

    火油气味!

    有人要往下泼油,下一步就是放火!

    小小地洞挤几十人,被人放火,再上头压个巨物,所有人都得变成烤鸡不可。

    铁慈变色,低喝:“离洞口远一些!”顺手撕下一截衣襟蒙住了脸。

    身形一闪,她已经出了洞,一头撞上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粗糙坚硬,撞得她龇牙咧嘴。

    鼻端嗅见一股混合了沙土牛羊肉和人体骚气的难闻味道。

    上头发出一声痛呼,是个人,被她撞得不轻。

    那人往后倒退,铁慈头也不抬,低头一拳击出。

    砰一声声响沉闷,偌大的身躯飞起,在地上哧出好远,撞上一堆破瓦烂墙才停住。

    已经点燃的火折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深红的弧线,远远地落在地上灭了。

    呼地一声,飞羽出了洞,一脚踢飞洞口的火油。

    他也十分灵敏地蒙住了脸。

    地面上,十几条大汉愕然抬起头来。

    天还没亮,先前的祠堂已经不复存在,遍地都是土石碎砖,这些大汉就栖息在土堆之间,喝水的喝水,休息的休息。

    此刻看见在洞口的人被击飞,都警惕地站了起来。

    这些人都穿着灰黄色的粗布袍子,戴着灰白色的头巾,是对面沙漠里的沙盗装扮,露在头巾外的脸上还戴着面具,每个人的面具都不一样,风格十分粗糙,腰间的皮带上挂着弯刀。

    铁慈和飞羽二话不说,冲入人群之中。

    下一刻,地面倒了一堆人。

    两人各自击倒一半,都没留手,只各自心有灵犀地留了一个活口。

    没留手的原因,是两人都看出那些大汉虽然是寻常沙漠人装扮,但腰间皮带和弯刀的样式,却是西戎的。

    虽然两国保持良好邦交,西戎每年还会接受大乾的“援助”,但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

    而且这些人发现地洞后二话不说就要放火,凶狠毒辣岂可留。

    剩下两个俘虏,两人对看一眼,各自押到一边进行审问。

    铁慈掀开这些人的面具,这些人面具下的皮肤十分粗糙,显然久经风沙磨砺。

    铁慈审问的是一个高额头的汉子,看得出来这批人素质不错,被俘虏后一声不吭地就要咬舌自杀,早有经验的铁慈卸了他下巴,他就闭上眼不说话,铁慈捏断了他的指骨,他痛得浑身发抖,却依旧不开口。

    铁慈看一眼飞羽那边,也没惨叫也没血,就看见那人不断抽搐的身体,她停了停,师父教过的满清十大酷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然而杀人没问题,下手慢慢折磨人却不是谁都能干的,断骨就是她的极限。

    她的手指动了动又动了动,终究没法下手。

    她盘膝坐在那里,心想,师父说过,上位者不可心慈手软。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帝王不是酷吏,帝王嗜血,真的能做到心怀天下,泽被万民吗?

    飞羽起了身,用那人头上的白布擦自己的手指,还特地在上风处站了一会儿,铁慈一开始不明白他在干什么,等他走过来,她灵敏的鼻子嗅见那淡淡的血腥气的时候,才知道飞羽那是要散味儿。

    飞羽走过来,将手中染血的布抛开,没急着说什么,反而是嗅了嗅自己的手,冲她笑道:“我想你应该不喜欢这味儿。”

    铁慈还没说话,飞羽已经半蹲下来,双手扶着她的膝,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背离我,我便一直追着你的背影,直到追到为止。”

    铁慈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明白他是在回答先前被赤雪打断的问话。

    若你我之间有一日因为三观不同,或者立场不同,不得不背离,那么,我会选择一直追逐下去。

    直到我越过你,拦住你,或者你回头。

    铁慈迎上他的目光,就像那些师父说过的文艺小说里说的,他的眼睛里有星辰大海。

    星辰在高天闪耀,大海在眼前起伏。每道光每起波浪都折射着她的影子,闪烁迭荡不休。

    她想起方才他审问完俘虏转首里目光冷酷,再转向她时便无尽温柔。

    这让她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生成独立的个体都有自身环境和后天导致的原因,她又何德何能,要一个人为了她改变自己,不断去追逐她的背影呢?

    飞羽却好像感觉到了她的心绪,安慰地摸摸她的发,起身看着铁慈这边的俘虏,道:“他都说了,你闭紧了嘴有什么用?”

    那人冷笑一声,睁开眼,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听起来心平气和的,铁慈却听出来是骂人。骂飞羽不男不女,是断了根的妖人。

    作为皇储,周边国家文字和语言她都是要涉猎的。

    飞羽静静听着,伸手轻轻把铁慈的脑袋拨到一边,另一只手向那俘虏递过去。

    铁慈听见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呼。

    她注视着地面杂草,心想飞羽这是听懂西戎话了呢还是没听懂?

    学一门异族语言并不容易,非皇族豪门不会去涉及这些。

    飞羽轻声道:“你们西戎人不怕死是吧?但是你们讲究全尸入葬,不受污秽不是吗?你说,我把你的脑袋扔进狄一苇大营的茅坑怎么样?”

    那人变色。

    飞羽又道:“钻了一座山,挖了一条道,你以为我就猜不出你们想干什么?”

    那人又变色。

    飞羽凝视着他,忽然笑了笑,伸手一拨。

    咔嚓一声,那大好头颅便掉了下来。

    飞羽随意一踢,道:“谁还真稀罕你的供词。”

    铁慈一看便知道他已经从他那个俘虏那里得到了供词,来这边不过是察言观色验证一下,根本不需要这位的供词来互相对应。

    就对自己的审讯本领还挺自信的。

    有那么一瞬间,铁慈想到了辽东密探机构绣衣使。

    这个机构也在大乾朝廷重点关注名单上,因为前不久她在东明时,就曾得到消息,说有人试图刺杀她,被盛都郊县的替身蒙混过去后,父皇将替身又召回了宫内,然后宫内还出现了刺客,怀疑还是针对皇太女的。

    夏侯淳派人去查,得回来的消息是怀疑是辽东绣衣使。但不能确定。

    铁慈就纳闷了,她和辽东绣衣使无冤无仇,何以如此不死不休?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太女九卫还特地派人去辽东简单查了查,绣衣使使主还在辽东,最近很受定安王器重。

    要么飞羽是辽东绣衣使出身?据传绣衣使有一组成员,不计出身,专寻能人异士,以飞羽的能力,倒也够格。

    绣衣使名声不大好,而且密探机构要求保密,如果飞羽是这种出身,那么他对自己讳莫如深,倒也说得通。

    但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铁慈看了飞羽一眼,心想夏侯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追上自己。

    现在自己身边没人,想查什么也查不了。

    飞羽道:“这批西戎人是一支西戎军队中的前锋队,专管探路事务。他们在对面,”他指了指山的那面,“找到了一处窄路,可以穿山,但是非常狭窄,地形很差,行军中很容易出事。因此他们前锋小队便轮换着开路,将道路拓宽,好尽快过大军。”

    铁慈心中已有猜测,并不意外。毕竟西戎人如果不是发现了重要通道,没必要再来这个已经被屠村的小村。而且也没必要屠村,毕竟屠村太伤天害理,还容易引来麻烦。

    这孚山山体疏松,极易滑坡,年深日久,内部出现裂缝也是正常的。

    如果拓宽出道路,西戎军队秘密穿山,进入大乾国境,狄一苇的大营猝不及防,非得吃大亏不可。

    “这是已经拓好了吗?”

    “还没有,因为中间过一道山梁,狭窄湿滑,极易出事,所以这些探路小队始终都在寻找可以替代的其余道路。”

    铁慈想之前那老少二人听见的上头的动静,可能就是一批批探路的西戎军队的动静。

    难怪那孩子说爷叔们还没走,他夜里撞见过人影,便以为是那些惨死的爷叔的冤魂。

    “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对面是西戎翰里罕漠,环境恶劣,出没的只有沙盗,并无军队驻扎。方才那些人也是沙盗装扮,这就奇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西戎军队到了这个方向,既然是正规军,又为什么要扮成沙盗?”

    飞羽查看了一下这些人的行囊,里头是一些很粗劣的食物。

    这些人身上也有伤痕,皮带和弯刀都很破烂,上面有很多刀砍的痕迹,显然经常作战,且无法及时更换装备。

    联想到之前路遇山民所说的,药草都被粗暴偷挖的事情。应该就是这支西戎军队所为了。

    感觉像是一支境遇不好的军队。

    铁慈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尸首。

    “既然道路还没完全通,那么这支小队就还得回去吧?”

    两人目光一碰,飞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铁慈起身,准备通知底下的人上来,挑人改装。

    既然已经杀了这支小队,那么如果这支小队迟迟不回,西戎那边肯定会察觉,引起警惕就不好了。

    正好她也要带队进入西戎,从这个裂缝进去,又堵了通道,又混入了西戎,一箭双雕。

    正要起身去招呼底下的人,飞羽按住了她的手。

    此时天色已亮,铁慈目光落在他手上,近距离仔细地看,才发现他手指上不知何时多了很多细长的疤痕。

    那些疤痕太细,又多在手指侧面,并不容易发现。

    是下厨导致的吗?

    飞羽从身后一直背着的包袱里,取出一个薄薄的东西,递到了她手上。

    那东西折成几折,铁慈好奇地打开,发现是一件白色的薄背心一样的东西,但比背心重多了,她伸手去按,被飞羽拦住,“小心,很锋利。不要大力去按。”

    铁慈能感觉到背心分层,里层是细细的硬物,外层是一层丝织物。可以折叠成很小的块,那小块的边缘清晰,里层竟然不像是布料。

    飞羽按了按背心底部,变戏法地抽出了一根细丝,那东西在日光底下闪耀着浅紫色的光芒。

    他将细丝竖在石头上,铁慈眼睁睁看见一片树叶飘过细丝被割成两半。

    这种锋利程度,她不由想到渊铁,可是渊铁能打磨成这么细,还能编织成衣裳?再说这颜色也不像啊。

    就太不可思议了。

    “试试,我原本想密织成衣,后来发现那样太重了,便编成了图案,怕它弹出来伤了你,用了一种极其柔韧的银蚕丝,那蚕丝,再锋利的刀刃也割不断。这里头织了三百多根细丝,除了护住你刀刃不伤外,每一根都可以拿来杀人。”

    “这是什么材质。”

    “我们辽东的一种铁,叫靛铁,练成武器非常坚韧锋利,就是产量极少,我好容易攒了这么些,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做成了这些。”

    铁慈慢慢抚摸着丝织布料光滑的表面,感受着底下坚硬的纹理,喃喃道:“这得磨多久……”

    飞羽笑而不语。

    铁慈目光落在他手指上,那些细细密密的斑驳的白色伤痕,一层覆了一层。

    是磨这极其锋锐的丝弦导致的吗?

    她忽然想起自己出宫前,父皇曾说过要给她带上宫内奇珍的护身宝甲,但是传了司库监来,却说这宝甲早年就由先皇赐给了大臣,回头叫查册子也说遗失了,父皇气得骂了司库监一顿,却终究无计可施。

    她当时说护身宝甲说起来牛逼,其实想也知道是防弹背心之类的玩意儿,重得能让人得颈椎病,穿起来还像只乌龟,不要也罢。

    父皇当时又骂了她一顿,此事也便过去了。

    如今她终于有护身宝甲了,比想象中轻,穿起来也不像个乌龟,薄而精致,白色丝绸底映衬出底下青蓝色的编织图案,有种奇特的美感。

    想说其实你也需要,觉得矫情;想说谢,觉得没甚意思,最终她不过一笑,脱下外衣,当即将这背心给穿上了。

    其实还是有点重,但是压衣裳,挺温暖的。

    飞羽微笑端着下巴看着,道:“你看,我给你编的式样,就是特别好看。”

    铁慈低头一看,此时才发觉,背心胸上位置织就的图案是螺旋圆形,还隐隐突出来点。

    铁慈:……你这流氓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