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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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听闻那痞子来店里闹事，竟说菜里有虫？
厨子气一沉，随着小二的带引来到了痞子吃饭的桌前，可眼前却没了人，只留下一桌吃食，和一张纸条。
厨子皱了皱眉，拿起纸条，只见纸上写着，“菜里有虫，银子我就不付了，权当此事的封口费。”这行字后边还跟着个简笔画的笑脸。
“……”厨子随手把纸条捏成团，转身对小二说，“若是此人再来店里用餐，银钱双倍。”
小二道了声是，可转念一想，又急急道，“可他是城里有名的混头，若是带人来砸了场子可如何是好？”
厨子笑了笑，想到此人来店必点的松糖桂花糕，道，“他不敢。”
17.
傻子还是日日守着寄思亭。
“少爷。”
傻子呆呆地望着湖面，双眼无神，应了声嗯。
“少爷，回去吧，大少爷想您了。”
“不回。”
“少爷……您应该知道，少侠怕是等不到的了。”
“等得到。”
“听说在南边桂郡有出现过一位白衣侠客，少爷不妨去看看？”
“你们老是骗我。”
“……大少爷找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您又等得到什么呢？”
“……我等得到！”
“哎……少爷。”
“……”
“若是大少爷找到了少侠的尸体，您还要等么？”
傻子身体一僵，双眼通红地抬头看向管家，略有哀求地说，“别告诉我。”
“少爷，您不该活在过去。”
蓦地有两行清泪落下，傻子手忙脚乱地擦着眼睛，可还是架不住泪珠如滚豆子般的掉下来。
傻子也不管它了，愣愣地哭着。
“少爷……”
过了许久，傻子终于停了哭泣。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别管我了，让我……留个念想罢。”
18.
谁都有个江湖梦。
左撇子肚子里还没那么多坏水的时候，是个活泼讨喜的小家伙。
小时候父亲为了带他长见识，带他走了一趟商镖，半路被劫，在他就要被山贼掳走的时候，一位白衣大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带着他一晃，他就坐在了镖车顶上，再抬头时，山贼们已经七七八八的歪倒在地上了。
大侠长身玉立的站在他们之间，唇角带笑。
“喔……”左撇子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看傻了的模样。
从此，成为一名恣意潇洒、行侠仗义的大侠便是他的梦想了。
可惜，他根骨不佳，甚至奇差，别人一天能学会的招式，他得学三天。况且，左撇子面容精致秀丽，是典型的男生女相，提着把长剑呼呼舞着的时候，实在没有大侠那样俊郎潇洒的风采，倒像是一个小姑娘在软绵绵地仗剑起舞。
如此这般，及冠礼后，左撇子也收了成为大侠的心思，安安心心地帮父亲打理家业，倒也做出了名堂，成为了有名的一方富贾。
在再一次被劫镖的时候，左撇子又被一位大侠救了。
这位大侠一身红衣，姿态优雅地撂翻了一群山贼。抬眼看向他的时候，左撇子觉得心抖了抖。
这位红衣大侠……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仿佛骨子里便带着娇艳，一举一动间无不蕴着摄人的魅力。只是周身冰冷的气质，让他像一朵在冰川里娇柔绽放的刺玫花。
穿心刺玫。
而这朵娇柔的花，在一瞬间便干翻了一群人。
左撇子觉得，自己心里的梦，似乎又醒了。
19.
“莫怕，与我回家罢。”
此后皇子便忍受着疯子的疯，在他家安稳住下了。
“喂，无崎，你说这天下会不会有第二个天下，这世上会不会有好几个我？”
皇子笨手笨脚地刷着碗，闻言瞥他一眼，“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疯子懒洋洋地靠在门上，双手环胸，“我没有。你知道南柯一梦还有庄周梦蝶吧。”
“知道。”皇子头也不抬，随意地附和一声。
“淳于棼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吗？”疯子走近他蹦了一下，坐到厨台上，歪头看他，“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蚂蚁’呢？庄周看着糊涂，却倒真是个明白人。”
“你可以在梦里问问庄老爷子去。”
“每次做梦都令我胆战心惊，”疯子笑笑，“你不觉得，我是由好多个我组成的吗？以前喜欢吃青芥的我，和现在不喜欢吃青芥的我，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皇子顿了顿，明明很平常的话，怎么听着就那么恐怖啊。
“你想说什么？”
“我想这会不会不是我的天下。”疯子朝他一眨眼，“你觉得我性情多变，会不会是另一个天下的我顶着我的皮囊和记忆过我的生活呢？”
皇子洗完了碗，擦了擦手，转身也斜倚在台边，面对着他道，“这样有何意义？专门代你来过这苦日子么。”
“为何要有意义？”疯子一手托腮，微笑地看着他，“这世上说不清的事情多了，我若觉得我活在一场梦里，无所顾忌些又有何妨？”
“……”皇子无言以对，疯子总有些惊人之语，对此倒也有些习惯了，“至少在你的梦里我还活着，你可别无所顾忌地杀了我也没所谓。”
疯子意味不明地轻声笑了笑，“我记忆里曾刺杀过一个人，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是个梦，但是……不久前我在集市里遇见了他。”
皇子一愣，顿时寒毛直立，紧紧盯着他，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
“然后……我带他回了家里。”
皇子缓缓后退，脸色发白。
“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疯子微笑着歪了歪头，声音有如恶鬼低语，令人发颤。
他一步一步的接近皇子，仿若索命的无常。
皇子吓得绷紧了身子，在鼻尖就要碰到鼻尖的时候，惊叫一声，一拳把疯子揍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子却又捂着脸大笑起来，笑得直捶地板。
“……”
皇子明白，他再一次被耍了。
20.
瞎子与浪子离了青楼后，便当真是随意走走，在城里闲晃了几日。
浪子眼看着瞎子把身上倒数第二枚碎银子递给了脚边的叫花子。
叫花子感激涕零地磕着头，“谢…谢谢恩人！谢谢恩人！好人一生平安！”
瞎子看不见，但也知道这人在给他磕头，偏了偏身子不受，道，“努力用些别的方式活下去罢。”
说完叹息一声，便转身走了。
“我看那人四肢俱在，精神尚可，何必争当这散财童子？”浪子瞥他一眼，问道。
“……童子？”瞎子笑了一声，“非也，与他钱财是顺我本心，我若愿意，被骗也无谓。”
“……”浪子稀奇地盯着他瞧，“我倒没见过被人卖了还乐意替人数钱的。”
瞎子温和地笑笑，“在下没有什么鸿鹄之志，人活这一世，过得舒坦便好。”
“可是你瞧，他有手有脚，却不事劳作，一个人给了他银子，便会等着下一个人给他银子。如此怠惰，可妥？”
瞎子摇摇头，眼里似乎有些别样意味，“这摇首乞讨，非常人所愿，如今世道不治，若有地可耕，有业可劳，有钱可赚，断无人至此。更何况，还有许多人无劳作之力，他们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哈哈哈哈哈，”浪子长笑，“温公子当真心忧天下，可这世外桃源，从来无处可寻。而这世上，也总有终日颓丧，无所作为之人。公子哪日若散尽钱财兼济天下，且记得留林某一份。”
瞎子失笑，“在此之前，还需林公子接济，待到那一日，定不亏待于你。”
说罢敛了笑意，微怔着看向前方，“……在下不求天下太平，只求眼前之人，都能够平安喜乐，如此而已。”
浪子抬眼瞅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21.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
傻子其实知道自己是极其任性的。
因自家家境殷实便成天无所作为，借着相思之苦便放任自己痴守于此。
其间也有不少友人劝过，兄长也叱过，但这死不悔改，说的就是傻子。
不然怎么是傻子呢。
只因那白衣人的一句话，便倾尽一切用来等待。
光阴如弹指，恍恍惚惚间，盛夏便过去了，萧瑟秋风袭来时，才惊觉又快去了一载春秋。
道是故人应在梦，花落方知晓。
傻子不愿知晓，但竟也渐渐不再封闭了，买下湖边一小屋，就此长住。
偶尔友人相访，小食一桌，清酒一壶，凭栏而钓，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只是心中那份痴念，绝不曾清减。
他还在等着那位白衣飘飘的人，历尽风尘后，披星踏月而归。
16.
听闻那痞子来店里闹事，竟说菜里有虫？
厨子气一沉，随着小二的带引来到了痞子吃饭的桌前，可眼前却没了人，只留下一桌吃食，和一张纸条。
厨子皱了皱眉，拿起纸条，只见纸上写着，“菜里有虫，银子我就不付了，权当此事的封口费。”这行字后边还跟着个简笔画的笑脸。
“……”厨子随手把纸条捏成团，转身对小二说，“若是此人再来店里用餐，银钱双倍。”
小二道了声是，可转念一想，又急急道，“可他是城里有名的混头，若是带人来砸了场子可如何是好？”
厨子笑了笑，想到此人来店必点的松糖桂花糕，道，“他不敢。”
17.
傻子还是日日守着寄思亭。
“少爷。”
傻子呆呆地望着湖面，双眼无神，应了声嗯。
“少爷，回去吧，大少爷想您了。”
“不回。”
“少爷……您应该知道，少侠怕是等不到的了。”
“等得到。”
“听说在南边桂郡有出现过一位白衣侠客，少爷不妨去看看？”
“你们老是骗我。”
“……大少爷找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您又等得到什么呢？”
“……我等得到！”
“哎……少爷。”
“……”
“若是大少爷找到了少侠的尸体，您还要等么？”
傻子身体一僵，双眼通红地抬头看向管家，略有哀求地说，“别告诉我。”
“少爷，您不该活在过去。”
蓦地有两行清泪落下，傻子手忙脚乱地擦着眼睛，可还是架不住泪珠如滚豆子般的掉下来。
傻子也不管它了，愣愣地哭着。
“少爷……”
过了许久，傻子终于停了哭泣。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别管我了，让我……留个念想罢。”
18.
谁都有个江湖梦。
左撇子肚子里还没那么多坏水的时候，是个活泼讨喜的小家伙。
小时候父亲为了带他长见识，带他走了一趟商镖，半路被劫，在他就要被山贼掳走的时候，一位白衣大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带着他一晃，他就坐在了镖车顶上，再抬头时，山贼们已经七七八八的歪倒在地上了。
大侠长身玉立的站在他们之间，唇角带笑。
“喔……”左撇子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看傻了的模样。
从此，成为一名恣意潇洒、行侠仗义的大侠便是他的梦想了。
可惜，他根骨不佳，甚至奇差，别人一天能学会的招式，他得学三天。况且，左撇子面容精致秀丽，是典型的男生女相，提着把长剑呼呼舞着的时候，实在没有大侠那样俊郎潇洒的风采，倒像是一个小姑娘在软绵绵地仗剑起舞。
如此这般，及冠礼后，左撇子也收了成为大侠的心思，安安心心地帮父亲打理家业，倒也做出了名堂，成为了有名的一方富贾。
在再一次被劫镖的时候，左撇子又被一位大侠救了。
这位大侠一身红衣，姿态优雅地撂翻了一群山贼。抬眼看向他的时候，左撇子觉得心抖了抖。
这位红衣大侠……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仿佛骨子里便带着娇艳，一举一动间无不蕴着摄人的魅力。只是周身冰冷的气质，让他像一朵在冰川里娇柔绽放的刺玫花。
穿心刺玫。
而这朵娇柔的花，在一瞬间便干翻了一群人。
左撇子觉得，自己心里的梦，似乎又醒了。
19.
“莫怕，与我回家罢。”
此后皇子便忍受着疯子的疯，在他家安稳住下了。
“喂，无崎，你说这天下会不会有第二个天下，这世上会不会有好几个我？”
皇子笨手笨脚地刷着碗，闻言瞥他一眼，“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疯子懒洋洋地靠在门上，双手环胸，“我没有。你知道南柯一梦还有庄周梦蝶吧。”
“知道。”皇子头也不抬，随意地附和一声。
“淳于棼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吗？”疯子走近他蹦了一下，坐到厨台上，歪头看他，“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蚂蚁’呢？庄周看着糊涂，却倒真是个明白人。”
“你可以在梦里问问庄老爷子去。”
“每次做梦都令我胆战心惊，”疯子笑笑，“你不觉得，我是由好多个我组成的吗？以前喜欢吃青芥的我，和现在不喜欢吃青芥的我，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皇子顿了顿，明明很平常的话，怎么听着就那么恐怖啊。
“你想说什么？”
“我想这会不会不是我的天下。”疯子朝他一眨眼，“你觉得我性情多变，会不会是另一个天下的我顶着我的皮囊和记忆过我的生活呢？”
皇子洗完了碗，擦了擦手，转身也斜倚在台边，面对着他道，“这样有何意义？专门代你来过这苦日子么。”
“为何要有意义？”疯子一手托腮，微笑地看着他，“这世上说不清的事情多了，我若觉得我活在一场梦里，无所顾忌些又有何妨？”
“……”皇子无言以对，疯子总有些惊人之语，对此倒也有些习惯了，“至少在你的梦里我还活着，你可别无所顾忌地杀了我也没所谓。”
疯子意味不明地轻声笑了笑，“我记忆里曾刺杀过一个人，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是个梦，但是……不久前我在集市里遇见了他。”
皇子一愣，顿时寒毛直立，紧紧盯着他，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
“然后……我带他回了家里。”
皇子缓缓后退，脸色发白。
“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疯子微笑着歪了歪头，声音有如恶鬼低语，令人发颤。
他一步一步的接近皇子，仿若索命的无常。
皇子吓得绷紧了身子，在鼻尖就要碰到鼻尖的时候，惊叫一声，一拳把疯子揍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子却又捂着脸大笑起来，笑得直捶地板。
“……”
皇子明白，他再一次被耍了。
20.
瞎子与浪子离了青楼后，便当真是随意走走，在城里闲晃了几日。
浪子眼看着瞎子把身上倒数第二枚碎银子递给了脚边的叫花子。
叫花子感激涕零地磕着头，“谢…谢谢恩人！谢谢恩人！好人一生平安！”
瞎子看不见，但也知道这人在给他磕头，偏了偏身子不受，道，“努力用些别的方式活下去罢。”
说完叹息一声，便转身走了。
“我看那人四肢俱在，精神尚可，何必争当这散财童子？”浪子瞥他一眼，问道。
“……童子？”瞎子笑了一声，“非也，与他钱财是顺我本心，我若愿意，被骗也无谓。”
“……”浪子稀奇地盯着他瞧，“我倒没见过被人卖了还乐意替人数钱的。”
瞎子温和地笑笑，“在下没有什么鸿鹄之志，人活这一世，过得舒坦便好。”
“可是你瞧，他有手有脚，却不事劳作，一个人给了他银子，便会等着下一个人给他银子。如此怠惰，可妥？”
瞎子摇摇头，眼里似乎有些别样意味，“这摇首乞讨，非常人所愿，如今世道不治，若有地可耕，有业可劳，有钱可赚，断无人至此。更何况，还有许多人无劳作之力，他们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哈哈哈哈哈，”浪子长笑，“温公子当真心忧天下，可这世外桃源，从来无处可寻。而这世上，也总有终日颓丧，无所作为之人。公子哪日若散尽钱财兼济天下，且记得留林某一份。”
瞎子失笑，“在此之前，还需林公子接济，待到那一日，定不亏待于你。”
说罢敛了笑意，微怔着看向前方，“……在下不求天下太平，只求眼前之人，都能够平安喜乐，如此而已。”
浪子抬眼瞅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21.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
傻子其实知道自己是极其任性的。
因自家家境殷实便成天无所作为，借着相思之苦便放任自己痴守于此。
其间也有不少友人劝过，兄长也叱过，但这死不悔改，说的就是傻子。
不然怎么是傻子呢。
只因那白衣人的一句话，便倾尽一切用来等待。
光阴如弹指，恍恍惚惚间，盛夏便过去了，萧瑟秋风袭来时，才惊觉又快去了一载春秋。
道是故人应在梦，花落方知晓。
傻子不愿知晓，但竟也渐渐不再封闭了，买下湖边一小屋，就此长住。
偶尔友人相访，小食一桌，清酒一壶，凭栏而钓，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只是心中那份痴念，绝不曾清减。
他还在等着那位白衣飘飘的人，历尽风尘后，披星踏月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