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晋砺 > 第四十章 你为十世法,我为百世法

第四十章 你为十世法,我为百世法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何天上纾廑虑之时,楚王、公孙宏也在密斟。

    “这个何云鹤,年纪轻轻,竟是滴水不漏!”公孙宏语气轻松,甚至带几分欣赏,“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了!”

    “倒要见一见何某,”楚王皱眉,“我还不信了,真拢不过来?”

    略一顿,“先不说这个——你说,我席上既闹了这一出,我那位阿嫂,会低下头过来求我吗?”

    公孙宏摇头,“若无何某,皇后极可能为大王所屈,既有此人在左右,难了!”

    楚王骂道,“蝇蚋聒噪!早知如此,就先派人除了姓何的!”

    公孙宏心说,您刚刚还说“拢”,转头就要“除”,脸变的够快呀!

    主君类似言行,公孙早已习惯,笑一笑,“我想,若无何云鹤,皇后也未必有请大王入觐的魄力。”

    楚王一怔。

    想了一想,“也是——”

    “听李肈的口气,似乎确是何天的首尾——不说他了,咱们现在咋办?”

    “仆以为,去杨之后,谁主朝政,关键在一个‘势’字。”

    “势力?”

    “不错,势力;不过,不止于势力。”

    “怎说?”

    “必须造成这样一种局面——”

    “倒杨,出力最巨者,大王也!功劳最巨者,大王也!起最关键作用者,大王也!”

    “一句话,倒杨,大王领袖也!”

    “这就是‘势’!有了这个‘势’,‘论功行赏’也好,‘出于公议’也罢,朝政,都不脱大王的掌握!”

    “还有,这个‘势’,无论如何,不能叫淮南王掌握了去!”

    楚王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至于阿允……哼!他别想过来分我的功!”

    公孙宏继续,“‘势’亦势力,为达成此‘势’,必有足够势力不可——要聚有心有力者于大王麾下。”

    “宗室?朝士?”

    “当然是宗室!”

    “朝士,真正有闻望者,如卫伯玉、张茂先,咱们支使不动;没闻望的,投过来也派不上大用场。”

    “宗室就不同了——那是天然的大义名分!”

    “好!”楚王快速的转着念头,“我想到一个人——东安公繇!”

    “我这位三叔,有股子狠劲儿,同我脾性很对,一向处的好!”

    “另外,吃他外祖的挂落,一直不得意,一定乐意跟我做大事的!”

    “明天一早,我就去访他!”

    东安公司马繇,宣皇帝孙,琅琊武王司马伷第三子,因此楚王称他“三叔”;司马繇外祖诸葛诞,当年起兵造司马昭的反,此所谓“吃他外祖的挂落”。

    *

    两日后,淮南王允入觐。

    淮南王从骑二百,步军三百——这个数字,较从楚王兵马者,刚刚好少了一半。

    同一天,从楚王入觐的六百步军,抵埠洛阳,楚王亲自去码头迎接。

    本来,这只是“善抚士卒”,未足为异,但因为当天淮南王入觐,不少人就嘀咕了——

    同样是“迎接”,难道你不更应该去迎接你弟吗?

    淮南王入觐的流程,同楚王一模一样:

    先谒庙,再入宫,太极殿西堂叩贺新君。

    出太极殿西堂,赴弘训宫,给皇太后请安;之后,转式乾殿,帝、后设家宴,为楚王洗尘。

    但在宫外,就不一样了。

    楚王入觐,长史公孙宏拜访何天;淮南王入觐,何天拜访淮南相刘颂。

    何天拜访刘颂,不仅是做出“笼络淮南王”的姿态,也因为,刘颂本人,亦是个绝对值得“笼络”的对象。

    此君汉广陵厉王胥之后,司马昭辟为相府掾,奉使于蜀。时蜀新平,人饥土荒,刘颂表求振贷,不待报而行,由是除名。

    武帝践阼,拜尚书三公郎,典科律,申冤讼,累迁中书侍郎,守廷尉。在职六年,号为详平,时人比之张释之。

    后转河内太守。郡界多公主水碓,遏塞流水,转为浸害,刘颂表罢之,百姓获其便利。

    寻以母忧去职。服阕,除淮南相。

    在官严整,旧修芍陂,年用数万人,豪强兼并,孤贫失业,刘颂使大小戮力,计功受分,百姓歌其平惠。

    从其“阀阅”可看出,虽出身名族,但民之疾苦,常萦于心,不避豪强,不惮逆鳞,真正既清且能!

    还有,他是自有书记以来,中国最出色的律法专家。

    这样一个人,如何不“笼络”?

    笼络刘颂这样的人物,绝不是拍几记马屁、戴几顶高帽就成了,我到底占了穿越的便宜,晓得你最大的“爽点”在哪里?

    何天非常诚恳,“冒昧造访,实有疑惑求解于高贤。”

    “不敢,请侍郎赐问。”

    “今朝臣务以苛察相高,谳问或有疑议,辄各立私意,乃至刑法不壹,狱讼繁滋!”

    “天愚见,刑书之文有限而舛违之故无方,故有临时议处之制——然恐奸吏因缘,得为浅深!”

    “……如之奈何?”

    “子公律法大家,必有以教我!”

    刘颂字“子雅”。

    只是“子公”二字……嘿嘿。

    原以为何天来访,自为商讨倒杨事宜,没想到一开口,“商讨”的,居然是刑法?

    而“临时议处”的题目,又正正是己最念兹在兹者?

    刘颂眼中放光,“洞见时弊!——云中白鹤,名下无虚!”

    “惭愧!”

    刘颂略一沉吟,“近世以来,法渐多门,令甚不一,吏不知所守,下不知所避,奸伪者因以售其情,居上者难以检其下,事同议异,狱犴不平——云鹤,你说的没错!”

    由“侍郎”而“云鹤”了。

    “夫君臣之分,各有所司——”

    “颂以为,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穷塞,故使大臣释滞;事有时宜,故人主权断。”

    “主者守文,若张释之执犯跸之平也。”

    “大臣释滞,若公孙弘断郭解之狱也。”

    “人主权断,若汉高祖之戮丁公也。”

    “天下万事,自非此类,不得出意妄议,皆必以律令从事!”

    “然后法信于下,人听不惑,吏不容奸,可以言政矣!”

    何天默谋片刻,点头,“‘主者守文、大臣释滞、人主权断’——可为十世法!”

    略一顿,“罪刑法定、援法定罪——子公,你这一主张,实乃铸刑书以来之最大成就!”

    刘颂目光霍的一跳,“‘罪刑法定、援法定罪’”——精辟之至!精辟之至!”

    “云鹤,此八字,可为百世法!”

    “天受教于子公耳——”

    顿一顿,“大事之后,今日教诲,请子公付诸刀笔,上奏朝廷——天以为,本朝律谳,当全盘托付于子公!”

    公孙宏来访,何天一句实在话不肯抛;造访刘颂,却是主动封官许愿了!

    “抬爱甚矣!”刘颂缓缓说道,“然,颂当仁不让!”

    “子公不让,社稷幸矣!”

    今天——永熙元年,十月二十二日,算是一个划时代的日子:

    中国的法律,自此确立“罪刑法定、援法定罪”原则。

    较之西方,整整早了一千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