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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夜几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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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切之美,在鬼切身上机缘巧合的得到了完美的重现。源赖光将那柄包装精美的裁纸刀放进左胸口袋,想着那个如刀一般的美人。他挠挠头,总觉得到时候拿出来送给鬼切的时候会有些像求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上面还细心打了水引结做装饰的天鹅绒小盒子,就差当场半跪而下了。

    思至此处,源赖光心头居然涌出了几分羞怯的情绪。他想这跟求婚也没差多少,毕竟这可是自己生平第一次赶着去给人告白……等源赖光想起鬼切是否喜欢男人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时,他已经在舞台下面站着了。

    高频震耳的音浪从L-ACOUSTICSK1/2环绕音响中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鬼切所在的乐队走的是新派的和风死亡摇滚。尺八呜咽孤寂萧索伴着小鼓连绵出点瞬时便将人拉回至凄惶幽索的昏夜之中,然下一刻,雄浑太鼓轰然和着贝斯跟电吉他张狂且浓烈的扫弦横破而来,刹那间的震撼好似天雷忽降又诡艳如万鬼同嗥,瞬时便将人拉回那光怪陆离的百鬼同行的艳夜中。

    粉丝热情的欢呼尖叫铺天盖地,源赖光头一次来摇滚演唱会现场,才知道这种演唱会没有坐票只有站票。他被手舞足蹈的粉丝们推搡着左摆右动,只觉得天地间群魔乱舞自己头盖骨跟地板一般猛震。在来之前,他委实没想到鬼切竟然在外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粉丝,瞅着一个个迷妹迷弟拿着的应援横幅灯牌,自己手中那个在场外临时买的应援光棒简直LOW穿地心,要不是他身量高还站在第一排最中间的观众C位上,估计他就是头戴矿灯也得淹没在狂热的粉丝之中。

    乐曲好似拉出一幕诡异秾艳的妖魔浮世绘卷,源赖光片刻间有些许恍惚,好似这般如海喧嚣似曾相识。可还未等他多想,三位大江山乐队主唱以及其狂气的POSE究极中二的造型或挥舞或搂抱着半人高的话筒杆子跟挥舞着方天画戟的吕布一般吊着威亚缓缓落下。源赖光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面前那个白发红瞳的鬼切,当场瞳孔地震。

    不是因为少年穿着黑白相间绘映三花五叶龙胆家徽的浴衣,画着浓厚的烟熏妆戴着品味及其低劣的水钻骷髅头项链还涂着一个传染俩儿的黑指甲,也不是因他开口核嗓嘶吼如狂狮好似梦中那白发恶鬼临世——

    而是因为鬼切现在居然光裸着腿,浴衣前襟大开到腰腹,胸前风光一览无余。源赖光毫不怀疑,鬼切再这么蹦跶下去,兴头上来脱下袖子打赤膊也是可能的。而且他站在第一排,抬头仰望就是那双笔直修长的腿,源赖光深刻怀疑鬼切的浴衣之下可能只穿了一条裤衩子。

    “当真是毫无教养。”一句话不过大脑脱口而出,源赖光仿佛自己最讨厌的族老那般老气横秋的愤愤道,等他说完才回过神,好像此情此景,此言此句,他好像也说过——

    是的,在那个缥缈不确的走马幻梦之中,那白发恶鬼浑身浴血持刀怒吼向自己劈砍而来时,自己就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然不等源赖光多想,另一个赤足破衫的长卷白毛主唱好似唱至兴头,竟然飞起一脚将舞台地灯猛踹而出。此时源赖光已经无暇思考人的脚真的能把钢钉加固的地灯踹飞符不符合力的相互作用这个问题。他只见灯片碎裂飞溅,直往自己脸上袭来——

    而下一瞬间,台上那如恶鬼临世的白发赤瞳的少年直接扔掉话筒飞扑而下,不管不顾的用自己后背替自己牢牢挡住袭来的钢灯与与玻璃片。话筒落地迸出沉闷如雷鸣般的巨响,源赖光睁大双眼。他听见少年胸膛心跳擂动如战鼓,他看见少年后背血溅如红梅,他埋首于自己肩侧,吐息与从额头上滴落至自己眼睛里的血液同样滚烫炽热如熔岩。

    源赖光怔愣的任由血色覆盖住自己的全部视野,透过这层血色,他看见了那场千年前那场人鬼鏖战——

    源氏家主倾全族之力,发动大江山退治。丹波山下,源氏武士家臣与鬼王酒吞童子所领妖子鬼女鏖战三日三夜未果。人类与妖鬼的尸骸堆积成山,鲜血染红天边落日,喊杀声海啸山呼般撕破连绵如阵的云霞与紫底金纹的三花五叶龙胆旗。源氏家主毕竟身为人类,鏖战三日体力不支,眼看不敌酒吞童子时,与之背靠为战的黑衣武士却义无反顾的弃刀飞扑至他跟前,舍身将鬼王的必杀一击挡下,而源氏家主也趁此机会,拔刀斩下了鬼王的头颅。

    黑衣的少年武士身体与左眼被鬼王磅礴凶猛的妖力贯穿,却强忍着剧痛拖住了鬼王的手臂。直到鬼王头颅被砍下,他才浑身浴血的跪倒在主公跟前,源赖光认出那张即使被血浸染依旧清隽挺秀的面容是鬼切。而他面前那个白袍束甲腰侉长刀的男人,是自己。

    然而源赖光回忆就此戛然而止,他眼前一黑,竟是昏了过去。

    现世之中,演唱会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被迫中止。源赖光与鬼切被紧急送往医院。后台之中,酒吞坐在休息室里的沙发上拉开一听冰镇啤酒吨吨两口下肚后才皱着眉问一旁忙着卸妆的茨木:“你刚才那一脚也不怕把源赖光给踢死?要是鬼切晚一点扑下去,源赖光的头就跟地灯一块飞了……他要死了,鬼切不得跟我们拼命?鬼切找他找了快一千年,他在鬼切心里什么地位你没个数么?”

    酒吞说着又顿了顿,看向了茨木挂着铃铛的脚腕:“你脚没事吧?”

    “当然没事!吾可是挚友的左膀右臂,是鬼王手下最强的鬼将,区区人类的造物怎可弄伤吾?”茨木听得酒吞关心,粲金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凑到酒吞身旁也开了听啤酒,喝了两口似喟叹又似怅惘:“再说鬼切那小子见了源赖光就跟带了薙魂似的,你跟他说他防御D他都不信。这小子找了源赖光那混账一千年啊,明明都找到了,却一次次失去错过。这一世的源赖光偏又没带记忆托生,鬼切经历那么多,你让他再开口去告诉源赖光他们的曾经他也不会去做。”

    “人类之于妖怪,本就是无垠岁月中的过隙惊鸿。然生命再长,所有的意义不就是那刻骨的光华一瞬么?当年的源赖光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没带鬼切随葬,想让鬼切在漫长的岁月中寻找真正的正义与自由。可他偏偏忘了,鬼切的存在与认知皆是由他一手铸造而成,连他的本体都刻印着三花五叶的龙胆家徽。”

    “他们之间的血契注定生世相绑……鬼切毕竟也是大江山的鬼,千年之前的旧怨已平,咱们不帮一把兄弟,等鬼切放走了这一世,他又要花多少年,去等他的下一世?”

    酒吞听罢不禁抬手揉了揉茨木雪白蜷曲的长发,笑道:“这大概就是同为妖鬼的好处了。”他说着披上衣服向门外走去:“走吧,去医院看看源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