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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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江陪着明离在滇南住下，等待着找寻云岚的最后消息。两日后，在汶江下游十里处，终于发现了云岚的尸体。
相识的种种回忆浮现在沈暮江的眼前，那女子爽朗的笑容，明媚的神色，还有那体贴的心思一下下叩击着他的心房，他拿出这些年因为不能常聚而互相来往的信件贴在心口，铮铮男儿竟然流下两行热泪。
丧礼在卫戍城和仙人族的协助下简单办成，终究是没有能彻底查处赭绥安排在卫戍城的细作，云岚的死在沈暮江的到来被认定为以死自证清白，但难免背后有人依旧会想，是不是畏罪自杀。
沈暮江看着汶江边上，瘴气林旁的簇新墓碑，久久没有说话。
余珍说，云岚族长曾经嘱咐，她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死后也不必非得埋在这里，就让她自由的飘荡，去寻找自己的家乡。
沈明离安安静静跟着沈暮江站着，她还那么小，却已经明白，往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母亲了，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又过了三日，余珍接手族中的大小事宜，成为了仙人族下一任族长，她带着族人入了玉莽山，答应卫戍城的百姓，她与族人永不出山。
～～
九月十八日，卫戍城门口，知府携妻站在城门口恭敬的等着，一旁立着一个凶狠鲁莽的男人，正是那是非不辨的林远山。
“李知府就到这吧，不必再相送了。”沈暮江托起知府作揖的胳膊，他的妻子也顺势将李知府扶起。琴瑟和鸣的样子让沈暮江的心又一痛，此生他是不能有这样的画面了吧。
李知府直起腰，拍了拍沈暮江的手臂，“沈大人，节哀顺变，如今战事未定，大人不日还要上战场，定不要为此事分心啊。”
“我自省的，知府回去吧，小心受凉。”沈暮江转头。本来还算平和的表情瞬间变得阴冷，周身的气势一下子逼人起来。他对林远山眯了眯眼睛，“林大人办事及其负责，待我回京以后，定要和皇上禀明，林大人且等着。”
林远山捏了捏手掌，镇定下来，自恃他有更大的靠山，便放松下来，不屑的道，“沈大人我秉公办事，自觉问心无愧，到时您，和一个有赭绥细作嫌疑的女子不清不楚，不知道皇上他更相信谁呢？”
一直默默听着他们谈话的沈明离不再安静下去，她抬起脚便向林远山踢去，“我阿娘是好人，我阿娘是好人。”可惜人小力气也小的可怜，对于林远山来说更是不痛不痒。
正当林远山的大手要挨到沈明离的脑袋，沈暮江一手将他隔开，另一只手将沈明离抱了起来。“林大人气量如此狭小吗？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哼，我只是教训一个细作的儿子罢了，就算是杀了也不为过的。”林远山将手收回，顺便将骨节捏的咔咔作响。
“沈暮江，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反正也没有将那女子明媒正娶抬回家，现下人也死了你日后定也要再娶，我可替你瞒下这滇南小事。与其让一个没什么家世的女子做你正妻，倒不如向高相求亲，娶了那对你日思夜想的高小姐吧。”说完，林远山拍了沈暮江的肩膀，似是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
沈暮江握住那只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面不改色的说道，“林大人，杀妻辱子之仇沈某放在心上了。”
林远山本来含笑的神情渐渐变得扭曲，直到他痛的转过身子，右手捧住了左腕，大家才知道，沈暮江应该是使了多大的劲。
“沈暮江，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林远山的表情还是痛苦不堪，粗且凌乱的眉毛因痛苦扭曲着，放出的狠话也没什么威慑力。“沈家若是和高家联姻，想必皇上再打沈家主意的时候也要考虑考虑。”
“你这种人果然和京城那些满脑子权谋的人一样恶心，身为人臣，你首先得是个人吧。林远山，你可不配为人。”沈暮江似乎是再不愿意和林远山多说，将沈明离抱起放在马车上，掀起一边的帘子让她先进去。
“得了吧你，自以为是的沈公子，日后你必有好果子吃，高相可说了，等西北战事一结束，就要将你沈家的兵权收回。看那时候，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做你的贵公子么？”
“就算是那样，我与父亲告老还乡便可，哪像你们一样，活得就是一条走狗，高相让你往东你便不敢向西。哪里是个人的样子。就差在脖子上拴个链子刻上高相家的名字了吧。”
林远山听到这话笑了，神色也舒展了一些，“你以为你们卸甲归田就会有安生日子过吗？哼，到时候，只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吧！”说完揉了揉手腕，“你笑我是别人走狗，可人生在世谁不是想往上爬，就算是依仗着他人，也比那些被踩在脚下还叫嚣着人伦礼法要强上百倍！”
沈暮江没有再说话，只是狠狠盯了林远山一眼，然后抬脚也上了马车。
知府夫人拎过下人提来的一只食盒递了过去，沈暮江接过道了声谢，又叮嘱他们早点回去。林远山跨上一匹黑灰色的马疾驰而去。
马车帘子终于落下，车马前的踏板上坐着车夫和好几日都没有开口的迦南措。
沈明离掀起一角帷裳朝外看去，但见远处连接着汶江的河对岸，乌压压站着一群人，最前端正是她的余珍姑姑。他们被永世禁足在那块狭小的森林与玉莽山上，只能用目送这种方式替她送行。沈明离急忙爬到车板处，吓得沈暮江连抓都来不及，赶忙叫了停车。
迦南措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先她一步跳下车，又将她抱了下来。沈明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河岸边，双手围在嘴边，“姑姑，我会回来看你的，不要想我，不要忘记我。”
就见河对岸的余珍听到这话，本来还算平静的脸上终于忍不住，眼泪唰啦就流了下来，她捂住嘴巴忍住痛哭，那么懂事的孩子，为什么就要遭遇这样的事。
“姑姑等你。”
沈暮江和迦南措也跟了过来，沈暮江对着河岸边鞠了一躬，多谢余珍对她们母女的照拂，也多谢云岚带给他的快乐回忆。
迦南措还是木木的表情，但是腿一弯就那么直直的跪了下去，脑袋把黄泥土面砸出一个坑，明离就要去扶他，迦南措又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明离的力气不敌他，待他磕满了三个头起身。
余珍冲他们挥手告别，人群慢慢的走进森林，再也没有了一个影子。
沈明离仰起小脑袋问迦南措，“迦南，你其实不必要跟着我去的，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余珍姑姑会好好待你的。”
迦南措摇了摇头，他把双手放在沈明离的肩头，七八日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的少年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没有家了，我想呆在你身边。”
沈明离抱住少年的瘦削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那么就留在我身边，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少年听到这话，按在沈明离肩上的双手改为环上她的肩膀，头深深低下去，嗅着沈明离头顶尚且稚嫩的味道，再一次对生活有了一点希望，他怀中的温暖，又一次温暖了他的灵魂。
沈暮江看着他们抱在一起并为阻拦。虽然云岚说他寄过来的每一封信都有给小明离读过，但是仅靠着几次见面和浅薄的文字，这个女儿在他以来能让他靠近已经是很大的亲近了，他如今对她的慰藉可能真的比不过这个与她一起长大又一起经历过这些事情的少年来的重要。
只是进京以后要慢慢教她礼仪，七岁之后再不可与男子这般亲近了。
沈明离慢慢收拾了情绪，拍拍迦南措的背似乎是安慰。迦南措有些尴尬看了一眼沈暮江，他刚刚太失态了，这些人情世故云岚族长以前和沈明离讲过，他在一旁也听了些许。但见沈暮江并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他也放松了下来。
“爹爹，回去吧。”沈明离开口道。沈暮江对女儿有了一些惊讶，小小年纪竟然能很快调整情绪，真不知道，云岚该是用了什么样的好办法才能教的如此优秀。一想到云岚他的心又刺痛一下，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
“爹爹，吃个糖吧，心里就不苦了。”沈明离掏出一颗糖递给他。沈暮江鼻子一酸，自责道，不该在孩子面前露出伤心的神色的，让孩子担心了，又喟叹了一声，他的孩子怎么那么懂事。
沈暮江一手抄进沈明离的腿弯，一手稳稳的扶住她的小背，“爹爹吃了，小明离就没有了。还是小明离吃吧。”
沈明离歪头思索了一下，将糖递给了走在一旁的迦南措。“迦南吃，甜甜嘴。”说罢一下将糖塞进少年的口中，不由他拒绝。
沈暮江对上沈明离的眼神，两人会心一笑，心也拉近了一些。
三人坐上了马车，趁着暖暖的日光向北驶去。
沈暮江陪着明离在滇南住下，等待着找寻云岚的最后消息。两日后，在汶江下游十里处，终于发现了云岚的尸体。
相识的种种回忆浮现在沈暮江的眼前，那女子爽朗的笑容，明媚的神色，还有那体贴的心思一下下叩击着他的心房，他拿出这些年因为不能常聚而互相来往的信件贴在心口，铮铮男儿竟然流下两行热泪。
丧礼在卫戍城和仙人族的协助下简单办成，终究是没有能彻底查处赭绥安排在卫戍城的细作，云岚的死在沈暮江的到来被认定为以死自证清白，但难免背后有人依旧会想，是不是畏罪自杀。
沈暮江看着汶江边上，瘴气林旁的簇新墓碑，久久没有说话。
余珍说，云岚族长曾经嘱咐，她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死后也不必非得埋在这里，就让她自由的飘荡，去寻找自己的家乡。
沈明离安安静静跟着沈暮江站着，她还那么小，却已经明白，往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母亲了，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又过了三日，余珍接手族中的大小事宜，成为了仙人族下一任族长，她带着族人入了玉莽山，答应卫戍城的百姓，她与族人永不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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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八日，卫戍城门口，知府携妻站在城门口恭敬的等着，一旁立着一个凶狠鲁莽的男人，正是那是非不辨的林远山。
“李知府就到这吧，不必再相送了。”沈暮江托起知府作揖的胳膊，他的妻子也顺势将李知府扶起。琴瑟和鸣的样子让沈暮江的心又一痛，此生他是不能有这样的画面了吧。
李知府直起腰，拍了拍沈暮江的手臂，“沈大人，节哀顺变，如今战事未定，大人不日还要上战场，定不要为此事分心啊。”
“我自省的，知府回去吧，小心受凉。”沈暮江转头。本来还算平和的表情瞬间变得阴冷，周身的气势一下子逼人起来。他对林远山眯了眯眼睛，“林大人办事及其负责，待我回京以后，定要和皇上禀明，林大人且等着。”
林远山捏了捏手掌，镇定下来，自恃他有更大的靠山，便放松下来，不屑的道，“沈大人我秉公办事，自觉问心无愧，到时您，和一个有赭绥细作嫌疑的女子不清不楚，不知道皇上他更相信谁呢？”
一直默默听着他们谈话的沈明离不再安静下去，她抬起脚便向林远山踢去，“我阿娘是好人，我阿娘是好人。”可惜人小力气也小的可怜，对于林远山来说更是不痛不痒。
正当林远山的大手要挨到沈明离的脑袋，沈暮江一手将他隔开，另一只手将沈明离抱了起来。“林大人气量如此狭小吗？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哼，我只是教训一个细作的儿子罢了，就算是杀了也不为过的。”林远山将手收回，顺便将骨节捏的咔咔作响。
“沈暮江，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反正也没有将那女子明媒正娶抬回家，现下人也死了你日后定也要再娶，我可替你瞒下这滇南小事。与其让一个没什么家世的女子做你正妻，倒不如向高相求亲，娶了那对你日思夜想的高小姐吧。”说完，林远山拍了沈暮江的肩膀，似是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
沈暮江握住那只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面不改色的说道，“林大人，杀妻辱子之仇沈某放在心上了。”
林远山本来含笑的神情渐渐变得扭曲，直到他痛的转过身子，右手捧住了左腕，大家才知道，沈暮江应该是使了多大的劲。
“沈暮江，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林远山的表情还是痛苦不堪，粗且凌乱的眉毛因痛苦扭曲着，放出的狠话也没什么威慑力。“沈家若是和高家联姻，想必皇上再打沈家主意的时候也要考虑考虑。”
“你这种人果然和京城那些满脑子权谋的人一样恶心，身为人臣，你首先得是个人吧。林远山，你可不配为人。”沈暮江似乎是再不愿意和林远山多说，将沈明离抱起放在马车上，掀起一边的帘子让她先进去。
“得了吧你，自以为是的沈公子，日后你必有好果子吃，高相可说了，等西北战事一结束，就要将你沈家的兵权收回。看那时候，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做你的贵公子么？”
“就算是那样，我与父亲告老还乡便可，哪像你们一样，活得就是一条走狗，高相让你往东你便不敢向西。哪里是个人的样子。就差在脖子上拴个链子刻上高相家的名字了吧。”
林远山听到这话笑了，神色也舒展了一些，“你以为你们卸甲归田就会有安生日子过吗？哼，到时候，只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吧！”说完揉了揉手腕，“你笑我是别人走狗，可人生在世谁不是想往上爬，就算是依仗着他人，也比那些被踩在脚下还叫嚣着人伦礼法要强上百倍！”
沈暮江没有再说话，只是狠狠盯了林远山一眼，然后抬脚也上了马车。
知府夫人拎过下人提来的一只食盒递了过去，沈暮江接过道了声谢，又叮嘱他们早点回去。林远山跨上一匹黑灰色的马疾驰而去。
马车帘子终于落下，车马前的踏板上坐着车夫和好几日都没有开口的迦南措。
沈明离掀起一角帷裳朝外看去，但见远处连接着汶江的河对岸，乌压压站着一群人，最前端正是她的余珍姑姑。他们被永世禁足在那块狭小的森林与玉莽山上，只能用目送这种方式替她送行。沈明离急忙爬到车板处，吓得沈暮江连抓都来不及，赶忙叫了停车。
迦南措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先她一步跳下车，又将她抱了下来。沈明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河岸边，双手围在嘴边，“姑姑，我会回来看你的，不要想我，不要忘记我。”
就见河对岸的余珍听到这话，本来还算平静的脸上终于忍不住，眼泪唰啦就流了下来，她捂住嘴巴忍住痛哭，那么懂事的孩子，为什么就要遭遇这样的事。
“姑姑等你。”
沈暮江和迦南措也跟了过来，沈暮江对着河岸边鞠了一躬，多谢余珍对她们母女的照拂，也多谢云岚带给他的快乐回忆。
迦南措还是木木的表情，但是腿一弯就那么直直的跪了下去，脑袋把黄泥土面砸出一个坑，明离就要去扶他，迦南措又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明离的力气不敌他，待他磕满了三个头起身。
余珍冲他们挥手告别，人群慢慢的走进森林，再也没有了一个影子。
沈明离仰起小脑袋问迦南措，“迦南，你其实不必要跟着我去的，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余珍姑姑会好好待你的。”
迦南措摇了摇头，他把双手放在沈明离的肩头，七八日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的少年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没有家了，我想呆在你身边。”
沈明离抱住少年的瘦削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那么就留在我身边，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少年听到这话，按在沈明离肩上的双手改为环上她的肩膀，头深深低下去，嗅着沈明离头顶尚且稚嫩的味道，再一次对生活有了一点希望，他怀中的温暖，又一次温暖了他的灵魂。
沈暮江看着他们抱在一起并为阻拦。虽然云岚说他寄过来的每一封信都有给小明离读过，但是仅靠着几次见面和浅薄的文字，这个女儿在他以来能让他靠近已经是很大的亲近了，他如今对她的慰藉可能真的比不过这个与她一起长大又一起经历过这些事情的少年来的重要。
只是进京以后要慢慢教她礼仪，七岁之后再不可与男子这般亲近了。
沈明离慢慢收拾了情绪，拍拍迦南措的背似乎是安慰。迦南措有些尴尬看了一眼沈暮江，他刚刚太失态了，这些人情世故云岚族长以前和沈明离讲过，他在一旁也听了些许。但见沈暮江并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他也放松了下来。
“爹爹，回去吧。”沈明离开口道。沈暮江对女儿有了一些惊讶，小小年纪竟然能很快调整情绪，真不知道，云岚该是用了什么样的好办法才能教的如此优秀。一想到云岚他的心又刺痛一下，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
“爹爹，吃个糖吧，心里就不苦了。”沈明离掏出一颗糖递给他。沈暮江鼻子一酸，自责道，不该在孩子面前露出伤心的神色的，让孩子担心了，又喟叹了一声，他的孩子怎么那么懂事。
沈暮江一手抄进沈明离的腿弯，一手稳稳的扶住她的小背，“爹爹吃了，小明离就没有了。还是小明离吃吧。”
沈明离歪头思索了一下，将糖递给了走在一旁的迦南措。“迦南吃，甜甜嘴。”说罢一下将糖塞进少年的口中，不由他拒绝。
沈暮江对上沈明离的眼神，两人会心一笑，心也拉近了一些。
三人坐上了马车，趁着暖暖的日光向北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