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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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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是一个很离奇的日子,肖青没来由地想到。

    平时多爱吃肉的一个人,今天三碗硬菜没动几筷。

    更离奇的还没完。

    眼见这人拿着壶的手一动不动,半壶好酒就这么洒在了外边。

    肉也不吃,酒也不喝,心疼。心疼金子,心疼花了金子的人。

    “嘭”的一声,酒壶按在了桌上。徐承业回过神来,问小二拿了块布擦干净手。

    如何说明这是一个很离奇的日子,他的理由倒是很多。

    虐童案查了三年,三年里第一次全府动员。

    禁侠令颁了八年,从此再没人敢公开论侠。

    如今这伙人胆大包天,句句不离“侠”字,连白羽令都敢翻出来谈论。要不是怕牵连一屋子普通人,他早已动手了。

    最后一次听到“白羽令”这几个字,是八年前,他记得一清二楚。那种事情,眼睛看到,耳朵听到,是个人都不会忘的。

    “肖青你,听说过‘白羽令‘,这个东西吗?”

    肖青看了自家捕头一眼,往嘴里塞了一块酱排骨。他还在生闷气,因为那半壶好酒。

    “白羽令,是白羽客的东西。”徐承业缓缓道。

    啪嗒一声。啃了一半的排骨掉在了桌上。

    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商会这几个人向来一团和气,今日在台面上闹翻,本就奇怪。但如果真的和白羽令有关...”

    “绝不可能!白羽客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八年前就不在了。“

    徐承业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道:“那时你才十四岁,还在乡下种田,你能断定?“

    兴许是喝多了,肖青一张白脸涨得通红,认真道:“当年一事谁人不知…”他又压低了声音,“声势浩大,牵连甚广。涉及朝中要臣,四野震动。我乡下的大娘都能讲个七七八八。”

    “何况我当时报了县试,时局要闻少不得要了解的。“

    “我倒忘了你也曾是个秀才。”徐承业苦笑道:“你说得不错。有些事老百姓不讲出来,不代表心里不清楚。”

    “不讲出来也许只是觉得这样更好。”肖青淡淡道。

    “是这个道理。”

    徐承业望着窗外。夜凉如水,没有月亮,星星也暗淡。灯火阑珊的除夕夜寂寞得不忍多看。

    “白羽客的确不在了,这是事实。”他拿起剩余的半盏酒,挡住了半张面庞。

    “大哥怎的比我还肯定?”

    徐承业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洛阳当差之前,我在西京干过,这你知晓吗?”

    肖青一惊,顿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莫非您…!”

    “八年前,司空府,我当时就在那里。“徐承业仰起头,眯着眼,回忆如潮水般逐渐泛了上来。

    “我当时在禁卫府下当差,辛苦半年,不领俸银,只为了有机会补我一个同乡兄弟的缺。现在想来那位兄弟虽然离开得早,但他能避开当年那件事,比我幸运得多。“

    “还记得某日天象有异,城里飞沙走石,一片狼藉。都尉大人急点兵,有几个托故不去的,我就自告奋勇顶上。半路上才得知,出事的是司空府,但那时我就算想退也来不及了。”

    “城门失火,难免殃及池鱼。“

    “到了司空大人府前,大门紧闭,遣人通报不应。都尉让前面的人劈开门闩,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是血腥气吗?“

    “那种味道不只是血腥气,更是死气,是人在死之前极度的惊惧和仇恨化成的浊气。任何人只要在里面呆过一刻,要么发疯自杀,要么把五脏六腑都吐个干净。”

    “死的人是谁,难道是司空大人?”

    徐承业摇头道:“当日赴宴之人,上至门生,下至乐伎,均一击毙命,无一幸免。司空脖颈上还留着杀器,入喉三分,死不瞑目。”

    肖青骇然,急问:“是谁做出这种事,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台上有燕人击筑,其声铮铮如裂帛。

    徐承业叹了口气,道:“那个人就站在血和肉之间。他自称白羽客,是行凶之人。将司空送入地府的,就是他一支羽刃。”

    答案早已昭示天下,但内心一次也不愿相信。肖青紧紧握住了拳头,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会不会是别人假扮的?会不会有人想栽赃陷害?见过他真面目的人本来就不多。据我所知,想要这么做的人绝不会少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曾想过这个可能。但是换做任何一个人见到了他都会确信,这就是那个叱诧风云,侠肝义胆的白羽客,众人心中的白羽客。“

    “我不明白。“肖青难过得闭上了眼睛。

    “抬走那些尸体的时候,我们每个人虽然害怕,但心里都很痛快。曾经翻云覆雨、恶贯满盈的大人物们也有如此下场,苍天有眼。”

    讥讽的表情逐渐褪去,徐承业抬起了头,眼睛里有光在闪动:“但他不一样。他的脸上既没有仇恨,也没有替天行道后的快意。他看着那些尸体的样子,是平静,是怜悯,仿佛自己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肖青的眼睛里也泛起了光,凄然道:“我好像懂了。他杀掉的不是贪官污吏,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他也是一个鲜活的人,不是什么制裁者。”

    杀人的是人,被杀的也是人。既然杀了人,就要背负这份罪。

    “冒用别人的名号是卑劣的,有骨气的人不屑于做这种事。这个人有他的风骨,如果他说自己是白羽客,那他就一定是。”

    两人默然对坐。远处依稀有编钟之乐随亘古的风传来,清凉又萧瑟。

    肖青深吸一口气,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死得很普通,没什么好说的。”徐承业向大厅中央望去,道:“死就是死,伟大的人,卑劣的人,每个人都会死,没有例外。“

    “白羽令是他的武器?”

    “白羽令是他的信物。他早年广交天下豪杰,一人持一令,一令可兑现白羽客一诺。只要不违道义,势在必行。江湖人持白羽令者誓为兄弟,一生奉行侠义之道,护国安民,同进同退。平民百姓持令者皆为同乡,互帮互助,可保一生泰平。”

    肖青恍然大悟,道:“见令如见客。以白羽客的信誉为担当,此物黄金亦不可比。“

    徐承业道:“白羽客在世时,此物刻以持令者姓名,不可交易,万金难买,实乃无价之宝。“

    肖青随徐捕头视线望去,道:“如今人已经死了,死者的东西能值几钱?”

    “一文不值,虚有其表。”徐承业摇头道。

    “鱼目混珠,狗尾续貂。”肖青叹气道。

    “人死不能复生。生者自安其天命。”徐承业一只手握上了他的剑,道:“我的剑向来只击活人,但也不介意杀一次鬼。”